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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德维希等人投降的时候，其他人也在各自寻找出路。
不少贵族被俘之后才知道，之前的那次失败的“伏击”，是让娜公主故意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觉得自己已经打赢了明军前锋，可以长驱直入了。
当...
卡洛踏上东行之路的第七日，地中海的风开始转向。原本温顺的洋流变得躁动，渔船纷纷回港避浪，唯有几艘挂着黑帆的小型快船逆流而入，在夜色中如幽灵般穿梭于克里特岛与罗得岛之间。这些船上没有旗帜，也没有登记名号，但每一个水手耳后都有一道十字疤痕，左眼在月光下泛着淡金。
他们正奉“终焉号角”之命，追猎叛徒。
而卡洛此刻已穿越巴尔干半岛，藏身于一辆运羊皮的马车底板夹层之中。他浑身沾满腥臊的羊毛油脂，呼吸靠一根竹管通向车外，每一次颠簸都令肋骨剧痛。伊琳娜给他的玉符贴在胸口，始终微温，像一颗沉睡的心脏。每当远处有金属共鸣或祷文诵念声传来，玉符便会轻轻震颤，提醒他危险临近。
他知道，圣矛残片虽未完全激活，但它留下的神经烙印仍在运作??它不仅能唤醒“觉醒者”，也能追踪他们。
第三夜，马车停在一座废弃驿站前。赶车的老牧人掀开夹板，递来一块黑面包和一小袋清水。“前面是奥斯曼边防哨所，”他用塞尔维亚语低语，“你不能再走了。他们会查货，也会剖开羊皮看有没有藏人。”
卡洛点头，默默接过包袱。里面除了一件粗布长袍、一双旧靴，还有一张泛黄的地图??正是伊琳娜临别时塞进他手中的那份，上面以朱砂标出一条隐秘路线：从伊斯坦布尔西郊的加拉塔区潜入，经地下水道绕过苏丹清真寺守卫，最终抵达托普卡帕宫地库入口。
“李淳每年春分都会去金角湾的香料集市采办沉香。”老牧人补充道，“他在那里有个摊位，招牌是一幅水墨梅花。找到他，就说‘长安寄来的桃开了’。”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钟声。十三下，缓慢而沉重，仿佛敲击在颅骨之内。
卡洛猛然抬头，只见天际一道紫光划过，随即消散。他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不是闪电，也不是流星。那是圣血核共振的征兆。全球至少有三处据点同时被激活了。
“他们已经开始。”他喃喃道。
老牧人神色惊恐：“快走！趁夜色还没变质！”
卡洛翻身上坡，消失在松林深处。身后，驿站的灯熄灭了，再没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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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日后，伊斯坦布尔。
金角湾的清晨弥漫着乳白色的雾气，码头上堆满来自波斯的地毯、印度的檀木、威尼斯的玻璃器皿。商贩们吆喝着不同语言，骆驼喷着鼻息缓缓穿行于石板街巷。在这喧嚣之中，一处不起眼的香料摊静静伫立，摊前挂着一幅卷轴，画中一树寒梅傲雪而开，题字为：“万里孤舟载月归”。
卡洛站在对面茶馆二楼，手中捧着一杯苦艾茶，目光死死盯着那幅画。他已经守了两个时辰，确认周围没有可疑之人进出。终于，一名身穿靛蓝绸衫的中年男子走出摊后小屋，手持铜秤正在称量乳香。
那人眉宇间有股儒雅之气，袖口露出半截刺青??一朵梅花，五瓣分明，中心嵌着一个篆体“理”字。
卡洛深吸一口气，走下楼梯，穿过街道，直奔摊位。
“长安寄来的桃开了。”他说。
男子动作一顿，抬眼看他。那一瞬，卡洛觉得对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皮肉，直抵灵魂深处。
片刻后，李淳收起铜秤，淡淡道：“跟我来。”
他们穿过三条窄巷，进入一间地下茶室。墙壁由厚重石砖砌成，门后设有机关锁。室内无窗，只有一盏青铜油灯悬于中央，映照出墙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全是汉字，且多为古体，夹杂着契丹文与粟特字母。
“你是伊琳娜的人？”卡洛问。
“我是大明遗民之后，三代居此。”李淳倒了一杯茶推过来，“但我效忠的是‘同理院’最初的誓言：止戈为武，化敌为友。伊琳娜姑娘是我三年前在撒马尔罕救下的，那时她正被人追杀，怀里抱着一本《孟子集注》。”
卡洛怔住。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李淳微笑，“你以为她是吴王派来的特使？不，她是逃出来的。十年前，‘神启计划’启动之初，她是首席研究员之一。但她发现，所谓的‘清心咒’不只是疏导信仰，更是一种认知重塑工具??可以让人忘记仇恨，也可以让人忘记真相。”
卡洛心头一震。
“所以她带着关键数据叛逃，躲进阿尔卑斯矿井，直到你们相遇。”李淳轻叹，“她让你来找《朗基努斯遗训》，是因为那份手稿里记载了一个禁忌事实：第一代圣矛持有者，并非罗马百夫长朗基努斯本人，而是他身边那位无名犹太仆从。”
“什么？”
“据传，当耶稣断气之时，那仆从跪倒在地，哭喊道：‘这不是罪，这是爱！’就在那一刻，天裂地动，矛尖滴落的血渗入大地，形成了最初的‘圣血核’。而真正理解其意义的，不是执矛者，而是见证者。”
卡洛呼吸急促起来。
“因此，《遗训》真正的核心并非警告，而是一句反问：‘若神子以死昭示宽恕，为何世人仍以?之名彼此残杀？’”
室内陷入沉默。油灯忽明忽暗，像是回应这段话语的重量。
“可这能阻止费迪南德吗？”卡洛终于开口，“他已集结数百名‘觉醒者’，准备在复活节引爆所有圣血核。一旦成功，整个欧洲将陷入集体幻觉??人们会看见自己最渴望或最恐惧的‘神迹’，然后互相攻击。”
李淳站起身，走向墙角一面暗柜，取出一只漆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卷羊皮卷轴，边缘焦黑，显然曾遭火焚。
“这就是《朗基努斯遗训》原件。”他说，“但它不能公之于众。”
卡洛愕然：“为什么？”
“因为它本身就是一件共振器。”李淳声音低沉，“当年抄写它的僧侣使用了掺入陨铁粉末的墨水，笔顺遵循特定频率，整篇文本构成一段可激发人类共情神经的语言场。任何人朗读全文超过七行，就会引发听者强烈的情绪共鸣??无论是信徒还是异端，都会在同一刻流泪、颤抖、跪下。”
“那不正是我们需要的吗？”卡洛激动道，“用共情取代狂热！用眼泪洗净仇恨！”
“理论上是。”李淳摇头，“但你也知道，情感一旦被操控，便不再是真诚。吴王当年禁止传播此卷，正是因为担心它沦为另一种洗脑工具。伊琳娜也不敢轻易启用它，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朗读者本身已被彻底净化，心中毫无执念，仅存悲悯。”
卡洛苦笑：“世上哪有这样的圣人？”
李淳凝视着他：“或许没有。但有一种人接近??那就是知道自己并非圣人，却仍愿前行的凡人。”
两人对视良久。
最终，卡洛伸手接过卷轴，郑重收入怀中。
就在此时，地面微微震动。紧接着，一声巨响自城北传来，整座茶室的器物都在摇晃。
李淳脸色骤变：“托普卡帕宫方向……那是地库封印破裂的声音！”
“他们找到了备用通道？”卡洛惊问。
“不。”李淳疾步冲向地图墙，“是有人主动打开了它??利用圣矛残片的能量钥匙！”
他手指落在一处标记上：“你看这里，地下三百尺，有一条连接博斯普鲁斯海峡的古水道。传说苏莱曼大帝曾在此藏匿一件‘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现在，它要重见天日了。”
卡洛握紧玉符：“我们得赶在他们之前拿到它。”
“不是‘他们’。”李淳低声说，“是你。我不能陪你去。我的身份早已暴露，只要踏足皇宫区域，立刻会被擒。但你可以??只要你戴上这个。”
他从柜底取出一副面具，样式奇特，似罗马执政官，又带东方纹饰，材质竟是某种生物骨骼打磨而成。
“这是‘双面者之容’，拜占庭秘传之物。”李淳解释，“戴上它的人，能在短时间内干扰他人视觉认知，使人无法准确描述其样貌。但它只能使用一次，且代价巨大??佩戴者将失去一段记忆。”
卡洛毫不犹豫：“我选哪一段？”
“不知道。”李淳苦笑，“它随机抹除。可能是童年，可能是初恋，也可能……是你为何来到这里的理由。”
卡洛闭上眼，将面具覆于脸上。
刹那间，一阵刺骨寒意贯穿脊椎。他仿佛坠入深井，耳边响起无数低语，有母亲的呼唤，有讲道台上的誓言，还有伊琳娜在桃林中的那句话：“我们不需要神迹来证明善良，因为我们心中本就有光。”
然后，一切归于黑暗。
当他再度睁眼，已在一条幽深隧道中踽踽独行。头顶是dripping的地下水，脚下是湿滑的石阶。空气中有种奇异的金属腥味，混杂着陈年纸张的气息。玉符在他胸前发烫，指引方向。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一道青铜门，门上刻着十二星座图案，中央是一个旋转的星轨机关。卡洛伸手触碰，星盘自动校准，发出清脆咔哒声。
门开了。
室内空旷如穹顶，中央矗立着一根水晶柱，内部悬浮着一块椭圆形黑石??约手掌大小，表面布满蜂窝状孔洞，正以十三秒为周期微微脉动。
圣矛最后一块核心组件，就在这里。
而在水晶柱旁，站着一个人影。
卡洛走近，看清那人面容时，全身血液几乎冻结。
那是他自己。
或者说，一个与他容貌完全相同的男子，穿着红衣主教长袍，颈间挂着同样的陨铁吊坠，只是眼神冰冷，嘴角带着讥诮的笑。
“欢迎回家，卡洛。”那人开口，声音竟也与他一般无二，“或者，我该叫你‘第七号实验体’？”
卡洛后退一步：“你是谁？”
“我是你被切除的部分。”对方缓缓抬起手，指向自己的太阳穴，“十年前，你在阿尔卑斯矿井接受第一次圣血核注射时，产生了剧烈排斥反应。为了保住你的性命，伊琳娜不得不将你大脑中负责‘服从性’的区域切除，并将其植入克隆胚胎中培养成人??就是我。”
卡洛如遭雷击。
“你们以为那是一次医疗事故？”那人冷笑，“不，那是计划的一部分。每一个‘觉醒者’都有一个镜像存在，用来测试极端条件下人性的极限。你是‘求真者’，我是‘掌控者’。你追寻答案，我制造混乱。你们搞和平运动，我就点燃战争导火索。”
他上前一步：“而现在，我要完成使命了??让圣矛完整复活，开启新纪元。”
卡洛死死盯着他：“那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我只是个实验品？”
“难道你宁愿相信自己是个英雄？”镜像冷笑着逼近，“看看你胸前的玉符！它屏蔽的不只是圣矛信号，更是你真实的记忆！你根本不是自愿反抗教会的??你是被编程成‘叛逆者’的角色！”
卡洛踉跄后退，脑海中一片混乱。他想反驳，却发现找不到证据。他对过去的许多片段都模糊不清，尤其是矿井之后的日子……
就在他动摇之际，水晶柱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黑石剧烈震颤，星图机关全速运转。整个地库开始崩塌，碎石簌簌落下。
“时间到了。”镜像展开双臂，“复活节钟声即将响起，十三城同步仪式就要开始。而你，将成为祭坛上的替罪羊。”
卡洛怒吼一声扑上前去，却被一股无形力场弹开。他摔倒在地，眼睁睁看着镜像伸手触碰水晶柱。蜂窝黑石缓缓升起，与空中某处隐形结构对接。
一瞬间，全球二十七个城市的天空同时裂开一道缝隙。
不是云层分开，而是现实本身出现了褶皱。
在罗马、巴黎、维也纳、里斯本……数以万计的“觉醒者”双膝跪地，泪流满面，口中吟唱起那未知的语言。教堂钟楼自发鸣响，十三下，永不停歇。城市广场上的雕像流出血泪，十字架燃烧成灰。
一场跨越大陆的精神潮汐正在形成。
而在这风暴中心，卡洛挣扎着爬起，掏出怀中的《朗基努斯遗训》。
他知道，现在没人会听他说话。
所以他必须让全世界听见。
他撕开封蜡，展开卷轴，用尽全力朗读出第一句：
**“彼时，无名者伏地恸哭，曰：主啊，饶恕他们，因他们不知其所为??此非祈求，乃是宣言。”**
声音出口的瞬间，玉符碎裂，面具脱落。
他的记忆回来了。
他想起伊琳娜在矿井深处握住他的手，泪水滴落在报告纸上：“对不起，我篡改了你的意识。但我这么做，是因为你是唯一可能超越程序的人??因为你心里，从来就不信神，只信人。”
他也想起自己在修道院壁画前许下的誓愿：**“我要做那座桥上行走的第一人。”**
此刻，他不再犹豫。
他继续朗读，一字一句，如同凿刻于虚空之中：
**“圣矛非矛，乃心之投影；神启非天语，实乃众生呐喊。凡欲借神圣之名行统治之实者，请先俯首问己：汝可曾真正爱人如己？”**
随着文字流淌，奇迹发生了。
那些跪地的“觉醒者”陆续抬起头。他们眼中的金光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困惑、羞愧、醒悟。有人抱住身边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痛哭，有人砸碎了随身携带的共振器，有人脱下灰袍，走向街头拥抱家人。
在伊斯坦布尔的地库中，镜像发出凄厉嘶吼：“住口！你不能破坏协议！”
但他的话语已被淹没。
水晶柱内的黑石开始龟裂，圣矛的核心在共情之力的冲击下无法维持聚合状态。最终，“轰”的一声，化作无数光尘，随通风管道升腾而去，消散于大气之中。
镜像跪倒在地，身体逐渐透明。
“原来……”他喃喃道，“真正的觉醒，不是听见神的声音，而是听见自己的良心。”
说完，他化作一阵风，吹灭了最后一盏灯。
黑暗降临。
许久，一道微弱光线从裂缝中透入。卡洛瘫坐在地，筋疲力尽，手中仍紧握着残破的卷轴。
他知道，这场战争还没有结束。
费迪南德仍活着，N.E.W.组织仍在暗处集结，舆论战愈演愈烈。但在这一刻，至少有数十万人从集体幻觉中醒来。
而更重要的是??
他摸了摸胸口，发现那枚陨铁吊坠已经冷却，表面浮现出新的铭文，仍是汉字：
**“道在人中，不在天上。”**
晨光终于穿透云层，洒在伊斯坦布尔的穹顶之上。
与此同时，在长安紫帐汗宫，少年皇帝再次展开万邦经纬图。罗马的位置上，那朵梅花已然盛开，花瓣舒展，清香似可远渡重洋。
他轻声道：
“老师，你说百年之后，天下皆为中国。”
老儒臣放下剪刀，望着窗外初绽的梨花，微笑答曰：
“陛下所治，非疆土之广，乃人心之归。既如此，何须百年？今日即已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