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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昭昭,
午门前的动静,吸引着各路人马的目光,
茶馆内,
还在和几位兵马司大人攀谈的张瑾瑜,也逐渐住了声,两位兵马司的大人,更是站在窗前,眼神死死盯着午门前的西王府车队瞭望。
原本他们以为,今日喝茶闲聊,就这般过去,没曾想,洛云侯他们尚未引出动静,却有西王府世子在午门递上贺表,提前一日,不合礼制啊。
吴士起捻着胡须,有些茫然无措,问道:
“南大人,说起来,午门那边今个算是热闹了,西王府世子,晌午时候的,才堪堪入城,看样子,连休息都没有,就这般急匆匆递上贺表贺礼,这举动,有些看不明白啊。”
身边的南大人,也有些茫然,何大人吩咐他们,盯着市坊北街,别出了差错,可没有提醒他们,午门前尚有人有违礼制,一时间不好回答。
只有张瑾瑜,饶有兴致的来到一边,寻见北边午门前的情况,黑压压跪着一群人,大热天的,穿的如此板正,也不怕热。
“哎呀,两位大人,你们看看,还是西王府有气派,清一色黑甲精骑,那个西王府世子,更是人中龙凤,今日第一个递上贺表,天下皆知啊。”
张瑾瑜语气淡然,看来这位西王府的世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番举动,敢为天下先,占据先机,又恰逢西王回西北凉州,宫里面,断然不会薄其颜面。
南文仪却摇了摇头,接口道:
“侯爷,历来宫中的事,都是朝廷事,自有礼制,即使西王府世子尚有忠心,但礼制不可废,若是人人如此,朝廷法度,时间久了,必然会荡然无存,所以此番举动,不可助长其气焰。”
义正言辞,吴士起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道:
“南大人的话在理,朝廷有朝廷的法度,若是人人不尊礼制,西王府能来,东王府也能来,那其他人,是不是也可以来。”
张瑾瑜转过头,看着二人面孔,没想到这些话,能从这二人嘴里说出来,殊为难得。
“二位大人所言极是,礼制就是礼制,怎可胡乱逾制,不如二位大人前去,呵斥与他,以证朝廷礼制,如何。”
张瑾瑜放下折扇,并不是故意试探,而是恰到好处想试一试,西王府时至今日,已经成尾大甩不掉之势,朝堂中那么多臣子,记恨者不知凡几。
好在二人只是笑了笑,此番的事,哪里轮得到他们二人来管,就算是何大人来此,恐怕也是退避三舍,吴士起端起茶盏掩饰笑意,
“侯爷说笑了,我等二人,只是小小兵马司同知,岂能做那逾制的事,再说,御史台和六部言官,就在宫里值守呢。”
此番推诿,名正言顺,张瑾瑜并未再试探,聊胜于无罢了。
正说着,楼下外面,突然传来喧哗声,引起屋内众人诧异,不过片刻,
亲兵副将赵武匆匆上楼:
“侯爷,末将有事禀告,弟兄们和禁军的人起了点冲突。”
脸色有些微红不说,一说起和禁军冲突,就连吴大人和南大人,也都来了兴趣,
三人起身走到窗边,只见东面北街口上两队士兵正剑拔弩张。
只见禁军右卫的校尉,怒目圆睁,呵斥道:
“诸位,此地乃是京城,凭什么你们能在树荫下歇着?”
尚且不知出了何事,洛云侯的人马,齐齐围了过来,为首校尉更是毫不示弱:
“老子先来的,此地就是咱们弟兄们的。”
嚣张跋扈的一面,让禁军那边众人,怒目而视,可又察觉顾忌什么,并未所动。
这一幕,被茶楼内的吴士起瞧见,赶紧吩咐左右,忙道:
“都是误会,快,快让他们散开。”
南文仪也对亲卫兵丁使了个眼色,兵马司的副将寻见,赶紧带人赶了过去,只有张瑾瑜毫不在意,满眼笑意打量东侧的街道,禁军左右卫,还真的记吃不记打。
还想着是不是给那两位统领送个见面礼,却看见兵马司的人马,已经冲进两队兵丁中间,也不知说些什么,禁军的人马,就退了回去,走的如此迅速,难免让屋里众人多想。
从窗户回到雅间,张瑾瑜也没多想,既然对方退让,那就算了,笑道:
“让两位大人见笑了,弟兄们天热脾气躁,多有混账。”
“无妨无妨。”
吴士起借坡下驴,打着哈哈,
“侯爷,军中之人火气盛,正常得很,说起来,再过几月便是秋猎,西郊猎场已经南扩,若是那一日有大比,侯爷可否参加。”
提到秋后围猎,也是京城一件大事,等到京城秋收过后,安湖大营西郊猎场,便有兵马司主导,负责朝廷围猎之事,文武百官皆可参与,但皇上登基以后,从未参与进来,所以禁军所部将领,从未参加。
这样一来,京城各部将领,还有勋贵世家的公子,多是赴宴来此,哪有什么狩猎的气势,多是自带吃食,自娱自乐。
此事,张瑾瑜自然也了解过,没了宫里面赏赐,兵马司组织的围猎,看笑话的居多。
“自然奉陪,吴大人放心,若是秋后有闲暇时间,围猎的事,定然应邀。”
南文仪满脸喜色,若是洛云侯带兵前去,必然会有京城青年才俊前去,或许能改变一些,郑重谢道:
“多谢侯爷,此番恩情,下官铭记在心。”
“哎,南大人勿要多想,秋后围猎,当属朝廷大事,本侯怎可不帮,”
张瑾瑜也是奉上好话,此刻屋内气氛和气,就在这时候,又来了一位兵马司的校尉,满头大汗,入了内之后,便行了礼数,
“大人,午门前侧门洞开,有内侍太监出来陪侍,另有人听到,西王世子唱喏贺表,说是,说是愿以西北三郡赋税,充作寿宴资费。”
猛地一听尚没有感觉,但细细一想,便觉得不对,这西北三郡的税赋,一直是兵部管辖着,如今西王府竟然以三郡赋税,当做寿宴所用花费,异想天开,
三人不明觉厉,总觉得有些诡异,复又起身,上楼在窗边观看。
夕阳西下,
金色的余晖洒满北道街,午门前的情形,此番一眼入内。
而深宫内,
传信的小太监,急匆匆冲向养心殿,连脚上的鞋子都没穿稳,青石板路上留下一串急促脚步声,直到御前传信。
此时的养心殿内,
武皇正临窗批阅奏折,明黄色的窗纱被微风掀起一角,露出腕间一串明珠手串,每颗珠子都圆润饱满,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案上摊着的是江南漕运的密报,朱砂笔悬在半空,迟迟未落,此番刑部尚书宋振,重新上的折子,触目惊心,加之漕运一道,牵扯南北水运,沈学仕刚刚接手,若是再查出亏空大案,今年的岁入,朝廷必然会支撑不住。
就在此时,大内总管戴权轻手轻脚走进来,一身穿着石青色蟒纹总管服,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说话声音压得极低;
“陛下,该进午膳了,今个,娘娘特意给皇爷熬了参汤,补补身子。”
说着,就让身后伺候内侍太监,把食盒提了进来,在东侧桌上摆饭,完事后,就把人全部赶了回去。
武皇头也没抬,手指批红的毛笔,依旧纹丝未动:
“戴权,你说西王府车队,今日晌午刚刚入内,为何事先没来递牌子?反而急匆匆的,现在就要递上贺表,送上寿礼,按照规制,可没有这个礼数啊。”
刚刚通传的小太监,还在外面候着,此番西王府的举动,耐人寻味。
戴权摆好桌子后,躬身回到御案前,刚刚外面的事,早有心腹太监来禀告,西王府世子在宫门前递上贺表,他也有些诧异,看来,应该是另有所图:
“回陛下,西王府世子宫怀玉,一直在青莲书院就读,如今西王府宫家的车队回京城,未曾耽搁,直入午门,许是对朝廷表露忠心,以全君臣之恩。”
话刚说完,殿外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另有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膝盖在金砖地上磕出闷响:
“陛下,不好了!午门出事了!”
戴权眉头一皱,厉声呵斥;
“慌什么?仔细惊了圣驾。”
小太监喘着粗气,立刻缩了头,把午门值守李德全的话复述一遍,武皇手中的朱砂笔终于停住,缓缓抬起眼,眼神却锐利如鹰:
“好胆色,宫怀玉在午门喊贺?还拿着明黄贺表?”
“启禀陛下,奴才不敢隐瞒,李管事说世子爷举着贺表不肯走,侍卫们都不敢动!”
小太监匍匐在地,大气都不敢喘,午门前的事,定然有人看着,若是说错一句话,怕是祸临己身。
戴权脸色微变,如此行事,空有逼宫的嫌疑,上前一步低声道:
“陛下,明日寿宴百官云集,今日在午门递表,又是这般大张旗鼓,分明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心意,看来西王府有些着急了。”
武皇放下笔,指尖轻轻摩挲着玉扳指,端坐在龙椅上,笑了笑:
“着急了好啊,朕还以为,西王宫泽无欲无求,这辈子都不想入关了,至于他们的心意?西王府镇守西北边疆三十年,从朕登基到现在,他虽无二话,却也从没这般‘积极’过。”
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宫墙深处,现在刑部那里关着的庆阳太守,还有昨日夜里,皇城司送来的急件,安阳太守死在了教坊司,这一件件事,怎会那般巧合。
“上个月宫怀玉替父入宫述职,还给朕说,西北边军缺粮草,户部拖着没批,如今这贺表……来得巧啊。”
戴权亦步亦趋,跟在武皇身后,闻听陛下言语,心中也是一惊,
“陛下圣明,西王府世子宫怀玉,替父请上折子,入内阁三次,奴才猜,西王府想要西北三郡秋收之梁,所以内阁那边才拖着,今日的事,奴才以为,世子是怕明日人多眼杂,贺表递上去也显不出分量,特意选今日来,还要闹得人尽皆知,就是想让陛下看见他们的‘恭顺’。”
“恭顺?”
武皇轻笑一声,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若是真的恭顺,午门前高声喊贺,是哪家的恭顺?他这是逼着朕表态呢,收了这贺表,便是认了他这份心意;不收,倒显得朕容不下一个替父尽孝的世子。”
殿内静了片刻,香炉里的龙涎香袅袅升起,在阳光中凝成细小的雾缕,此番应该是阳谋,西王半途折返,已经是犯了忌讳,如今行事毫无顾忌,可见西王府的跋扈。
戴权观察着武皇的神色,小心翼翼道:
“陛下,依奴才看,此番贺表该收,太上皇近日总念着西王当年护驾的情分,昨日还问起西王府的贺礼,收了贺表,既全了太上皇的心意,也让西王府稳住心神,至于这递表的规矩……就当是世子年轻不懂事,陛下恕罪便是。”
虽说是打了圆场的话,但宫家和郎家的事,始终是朝廷和皇上心中的一根刺。
武皇指尖一顿,转头看向戴权:
“你个老货,竟说些好话,确实不能伸手打笑脸人,给宫怀玉一个台阶下,自无不可,但.”
但毫无礼数可言,当真朝廷软弱可欺。
“陛下,世子年轻气盛,或许没想那么多弯弯绕绕,只是急着替父王表心意,陛下若温言收下,既显了皇恩浩荡,又能让西北边疆那边安心,两全其美,若是不收,京城文武百官俱在,明日寿宴,必然会有言官弹劾,闹出乱子,怕是不好收场。”
说到言官,戴权和武皇多有许多顾虑,也不知是不是严从和曹广正的壮举,几乎所有六部言官,都是跃跃欲试,瞅着机会一鸣惊人,这一点,文武百官具知,有了顾忌,朝堂一些事,倒是好了许多规矩,可言官是把双刃剑,若是上书西王府嚣张跋扈,还真的不好收场。
武皇沉默片刻,望着窗外渐渐落下的日头,终于颔首:
“说的不无道理,西北边疆不能乱,西王府也不能寒了心,鲜卑人异动,定有图谋。”
拿起案上的一枚鎏金令牌,扔在桌上,
“传朕的口谕,着李德全收下西王府贺表,好生安慰世子,告诉他,朕和太上皇知道他的心意.”
戴权接过令牌,躬身应道:
“奴才遵旨。”
随后,殿内又恢复了寂静。
午门外,
李德全正急得汗湿重衣,世子多言,并不理会与他,所以只能陪站在那,随后听得侧门声响,瞧见老祖宗身边的随堂太监快步走来,忙不迭迎上去。
“公公,老祖宗怎么说?”
“李管事,老祖宗说,收下贺表和礼品,登记入册。”
“是,是,奴才遵旨。”
听到武皇旨意收下贺表,李德全长长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小太监们七手八脚地赶紧过来搀扶,李德全这才站稳脚跟,也不多言,回身亲自上前,双手接过宫怀玉手中的贺表,指尖触到锦缎的微凉,才发现自己掌心早已被冷汗浸透。
“接西王府贺表,登记入册。”
一声公鸭嗓子响起,午门前的鼓声,随之响起,
宫怀玉看着贺表被郑重接过,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恭谨笑容,手中立刻递上百两银票,
“多谢李公公了,本世子铭记在心,”
“不劳烦世子惦记,此番是杂家应该做的,”
虽说如此,李德全不敢不收,随着银票入怀,他便指挥身后太监,一一查验进贡的贺礼,登记在册,怀中,便是西王府的贺表,仿佛捧着千斤重担,
“那就多谢公公劳心,本世子不敢多做打扰,就此回去,告辞。”
拱了拱手,施了一礼,边一挥手,回身上了马车,就这样,西王府车队,缓缓离开屋门,走的丝毫没有拖泥带水,有风吹过,
檐角的铜铃终于恢复了悠然轻响,只是宫墙内外的人心,却因这突如其来的贺表,悄然起了波澜。
另一边,
李德全派去长乐宫传信的小太监,踩着软底靴子,一溜烟绕过后宫,从午门抄近路,绕过三处回廊,穿过御花园太液池,池中雾气,打湿了青石板路,光溜溜的,不知滑倒了几次,
长乐宫在皇宫大内西北角,单独成一殿,又因为修建高台,占地颇广,
小太监一路不敢停歇,穿过垂拱门时候,瞧见几个洒扫的宫女,刻意躲避,直到入了长乐宫的院门,才被廊下值守的老太监拦住,
“干什么的,这么没规矩。”
此人是夏总管心腹,专门负责长乐宫的宫门,小太监赶紧停下脚步,拿出传讯令牌,
“午门李管事,差奴才前来传信,”
老太监挪步走到近前,验了令牌,无误后,这才引此人入了殿内暖阁,绕过一架紫檀木屏风,便见到长乐宫夏总管,一身道衣站在廊下,手里还抱着金丝拂尘,日光所到,皆是金光一遍,
猛然见到是夏总管,小太监喘着粗气,跪拜在地,
“夏,夏总管,奴才特来禀告,那西王世子,在午门前高声递上贺表,给太上皇祝寿!”
“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