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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9章慕容嫣辩论(第1/2页)
在广陵城的第三日,晨光熹微,慕容嫣便已起身。
她今日选的仍是一身便于行动的裙装,但颜色换成了更为清雅的月白。
裙料是顶级的缭绫,轻薄透气,行走间如水波流动。
裙摆与袖口处,用淡金色和银色的丝线,绣着展翅欲飞的凤凰尾羽图案,比起昨日茜红色裙上的凤凰,更显含蓄典雅,宛若将晨曦与月光织入了裙中。
发髻松松绾就,只簪了一对珍珠凤凰小簪,并一朵新鲜的白色栀子花,清香袭人。
“今日去广陵的书市与绣坊看看如何?”慕容嫣对正在为她系紧腰间丝绦的林臻说道,“广陵文风鼎盛,绣娘巧手亦冠绝江南,或许能见到不少新奇花样,于政务亦有所启发。”
她时刻不忘将所见所闻与治国理政相联系。
林臻点头:“都依你。广陵的缂丝与刺绣确是贡品级别,去看看也好。”
三人依旧轻装简从,先是去了城东著名的书市。这里不仅是售卖书籍笔墨之地,更是文人墨客交流、甚至私下议论时政的场所。
慕容嫣流连于各个书摊之前,时而拿起一本古籍翻阅,时而倾听一旁书生们的辩论,神色专注。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离开书市,转向绣坊街时,一阵压抑的哭泣声和激烈的争吵声从一条僻静的巷弄里传来,打断了这份闲适雅致。
慕容嫣脚步一顿,黛眉微蹙:“那边何事喧哗?”
麝月机灵,立刻道:“夫人,奴婢先去瞧瞧。”
她快步走向巷口,片刻后回来,脸色有些愤愤不平,
“夫人,公子,是一户人家好像遇到了难处,有个穿着体面像是管事模样的人,带着几个豪仆,正在逼他们签什么契书,那家的妇人在哭求。”
慕容嫣与林臻对视一眼。
“去看看。”慕容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她虽做民间打扮,但遇到不平事,那份帝王的担当便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巷内,果然见一座略显破败的小院门前,围了几个人。
一个穿着绸缎长衫、留着两撇胡子的中年男子,正趾高气扬地拿着一纸文书,对着一对穿着粗布衣服、面带愁苦的老年夫妇说话。旁边还站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家丁。
一个年轻妇人正跪在地上哭泣哀求。
“……白纸黑字,你们当初借钱时画了押的!如今到期还不上,这院子抵给我家老爷,已是天大的恩典!还想怎地?”那管事模样的男子抖着手中的文书,语气倨傲。
“刘管事,行行好,再宽限几日吧!”老翁苦苦哀求,“这院子是祖产,万万不能丢啊!我儿病重,钱都拿去抓药了,实在是……”
“宽限?宽限到几时?你家这情况,还能拿出钱来?”刘管事嗤笑一声,“赶紧画押,拿了这区区十两银子的找补,另寻住处去吧!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示意了一下,身后的家丁便上前一步,气势汹汹。
那跪着的年轻妇人抱住家丁的腿哭喊:“不要抢我们的房子!求求你们了!”
慕容嫣看到此处,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
这分明是豪强之家趁人之危,以低额债务强夺民宅的恶行!
她深吸一口气,缓步上前。林臻紧随其后,目光锐利地扫过那刘管事和几个家丁。麝月也鼓起勇气,跟在主母身后。
“诸位,何事争执不休?”慕容嫣开口,声音清冷悦耳,自有一股威仪,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刘管事见突然来了三位气度不凡、衣着精致的人物,尤其是当中那位月白裙裳的女子,虽无过多饰物,但通身的气派却让他不敢小觑,语气稍稍收敛了些:“这位夫人,此事与您无关。不过是这家人欠债不还,我们依契收取抵押而已。”
“哦?是何契约?欠债几何?抵押又作价多少?”慕容嫣语气平和,却一连问了三个关键问题。
刘管事一愣,觉得这夫人问得忒仔细,但还是抖了抖契约:“他们去年冬借了二十两银子,约定今春归还三十两。如今还不上,这院子便以四十两作价抵给我们老爷了,我们还额外好心,再补他们十两银子安身呢!”
他说得仿佛自己一方做了多大善事。
慕容嫣目光扫过那破旧但地段尚可的小院,广陵城房价她略有了解,这等大小的院子,即便破旧,市价也绝不低于百两。四十两抵债,再补十两,分明是巧取豪夺!
那老翁急忙道:“夫人明鉴!去年冬天我儿病重,急需银钱救命,不得已才向他们借了印子钱,谁知利滚利如此厉害!这院子……这院子是我们祖辈传下来的,至少值一百多两啊!”
“胡说八道!”刘管事厉声打断,“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白纸黑字,你们想赖账不成?”家丁们又欲上前。
“且慢。”慕容嫣再次开口,声音不大,却成功止住了对方的动作。她看向那刘管事,“这位管事,契约可否借我一观?”
刘管事有些犹豫,但见慕容嫣气度不凡,且周围渐渐有路人围拢过来,不想节外生枝,便不情愿地将契约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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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嫣接过契约,仔细观看。林臻也站在她身侧一同浏览。慕容嫣于律法条文极为熟悉,一眼便看出问题所在。
她抬起眼,目光清冷地看向刘管事:“这契约上,只写了借款二十两,还期至‘今春’,却未写明具体日期。如今方才仲春,花期未过,如何就能断定他们逾期?此其一。”
刘管事脸色微变。
慕容嫣继续道:“其二,这违约金条款写得模糊不清,‘以房产抵押’字样并无具体作价数额,亦无双方认可估价的流程。你这单方面作价四十两,依据何在?可有第三方保人或牙行作证?”
“这…这是我们老爷定的价!”刘管事强辩道。
“律法规定,债务抵押物须得双方协商或由官府指定牙行估价,岂能由债主一方说了算?”慕容嫣语气渐严,“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朝律法明文规定,凡民间借贷,月息不得超过三分,年息不得过三十六分。你这借款三月不到,本息竟要三十两,折算月息远超法定,这契约中关于利息的部分,本身就已违法!违法的契约,如何能作数?”
她一番话,条理清晰,法理分明,不仅说得那刘管事哑口无言,满脸惊愕,连周围围观的人群也发出了恍然大悟的赞叹声。
“这位夫人说得在理!”
“对啊,印子钱本就是违法的!”
“他们这是欺负老实人!”
那老翁一家更是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向慕容嫣磕头:“夫人英明!夫人救命啊!”
刘管事脸色青白交加,他没想到这看似养尊处优的贵夫人,竟如此精通律法,句句戳中要害。他气急败坏道:“你…你是什么人?在此多管闲事!欠债还钱,走到天边也是这个理!”
林臻上前一步,挡在慕容嫣身前,目光沉静却极具压迫感:“我家夫人只是依据律法,说几句公道话。你若觉得不公,大可去官府理论。正好,我们也想请官府裁定一下,这违法的印子钱契约,以及这强夺民宅的行径,该如何处置。”
听到“官府”二字,刘管事明显心虚了。他家老爷在广陵虽有些势力,但此事若真闹上公堂,对方占着理,又有这么几位气度不凡的人作证,恐怕讨不了好。
他狠狠瞪了慕容嫣和林臻一眼,又看了看周围越来越多的人群,只得咬牙道:“好!好!算你们狠!这债……我们不要了!契约还我!”
说着就想抢回那纸契约。
慕容嫣却将手一缩,淡淡道:“这违法契约,留着也是祸害。”
她竟当着众人的面,轻轻将那纸契约撕成了两半,再撕,直至成为碎片,随手抛于地上。
“你!”刘管事气得浑身发抖,却无可奈何。
“滚吧。”林臻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刘管事最终只能带着家丁,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灰溜溜地挤开人群跑了。
那老翁一家简直不敢相信,困扰他们多日、几乎逼得他们家破人亡的灾祸,竟就这样被这位突如其来的贵夫人三言两语化解了!一家人激动得热泪盈眶,跪在地上就要磕头。
慕容嫣示意麝月赶紧扶起他们。
“老人家,快请起。日后若有急用,可去官府设立的惠民贷局申请低息借款,虽手续繁琐些,却稳妥,绝不会受此等盘剥。”慕容嫣温言叮嘱道。
“谢谢夫人!谢谢公子!谢谢姑娘!您真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啊!”老翁一家感激涕零,再三拜谢。
处理完这桩突发事件,慕容嫣的心情却并未轻松多少。她微微叹了口气,对林臻低语:“夫君,可见政令虽下,律法虽明,但在这民间角落,豪强欺压百姓之事仍难禁绝。若非今日恰巧遇上,这户人家恐怕……”
林臻理解她的心情,安慰道:“嫣儿已做得极好。你今日不仅救了一户人家,更在众人面前宣讲了律法,震慑了如那刘管事之流。教化与惩处并重,非一日之功,但总会越来越好。”
慕容嫣点点头,目光重新变得坚定:“回宫后,需令刑部与御史台加强对地方豪强与民间借贷的监察力度,惠民贷局的政策也需让更多百姓知晓。”
经此一事,她游览绣坊的兴致稍减,但依旧去看了看。在著名的“云锦绣坊”中,她仔细观看了绣娘们如何将细如发丝的丝线劈成更细的绒,如何在绷架上绣出栩栩如生的花鸟人物,对于民间匠人的巧手赞叹不已,并私下吩咐麝月记下几种新颖的针法与配色,以备日后宫内制衣参考。
日落时分,三人踏上归途。慕容嫣月白裙裾上那淡金色的凤凰尾羽,在夕阳下流转着柔和的光辉。她今日未以女帝身份示人,却以智慧和律法,行了一次女帝之实。
“夫君,”她轻声说,“这广陵城的繁华之下,亦有暗流。眼见之事,方知治国之不易。”
林臻握住她的手:“但有你在,暗流终将平息,百姓终会见到清明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