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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景弘在看到跟着棋心一起来了的穆宝隽之后，还是冷静了下来。
沈霆轩悄悄松了一口气，立刻叫身边跟着的来福快去叫晴香，将棋心早些拉走。
再看皇帝，景弘脸上的表情复杂，已经准备下去见见穆宝隽了。
从穆宝隽有孕，到孩子流产，他已经快要半年没有跟穆宝隽好好说说话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先是晴香和棋心这里。
晴香没有露面，只是跟卫年说了会儿话，便一直在丰泽园里的烟爽楼里呆着，挂心着棋心，也不知道棋心知道这次接风宴是皇帝所设之后，还会不会来见她这个姐姐。
不过幸而，棋心还是来了的。
透过窗户，晴香看到了外面穿布裙的棋心，长长的卷发被单根的簪子盘在脑后，样式甚至有些过于简单……却也说明了棋心的归农之心。
晴香眼神一直挂在外面的棋心身上，看着她跟卫年说过话，又跟棣王等人打过招呼，来福便上前去，将棋心引着一路往烟爽楼来。
这些年来，至少每年过年过节的时候，棋心都会跟皇帝请假来看晴香，只是这多半年来实在是事忙，晴香也见不到棋心了。
只是……
晴香细细打量着走进来的棋心，心里头咯噔一下——棋心怎么会瘦的这么厉害？！
方才在下面，晴香还没觉的，只以为是去了繁琐的衣服的缘故，但这会儿棋心站在她眼前了，晴香上手捏了一下棋心的肩膀，完全是只有一层皮包着骨头的程度。
棋心淡淡笑了笑：“没事，不用担心我，晴香姐姐。”
她拍了拍晴香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放到自己的脸庞轻轻蹭了一下：“晴香姐姐，今年事忙，过年的时候都没有去姐姐家里拜年。”
晴香有些爱惜的把她揽过来，跟她一起坐到美人靠上：“来，尝尝姐姐的手艺。”
美人靠的前面有一个小食盒，放着一些点心小食，什么花生酥榛子酥杏仁饼之类的。
棋心笑了笑，脸上的表情终于放松下来：“姐姐总是这样，见了面就给我塞各种好吃的，就好像我平日里吃不到饭似的。”
晴香揽着她，稍微拉扯一下，便将棋心揽到了自己的怀里：“那些饭哪有姐姐做的好吃。”
两人叙了些家常，晴香看着棋心的脸色，才慢慢带了些八卦的眼神，跟棋心打听起宣德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跟沈霆轩猜的毕竟是猜的，又不一定是真的。
棋心难得觉得嘴里的杏仁饼有些没滋味起来：“姐姐若是来做说客的，便免了吧。”
“瞧你说的姐姐成什么人了。”晴香嘟了嘟嘴唇，“陛下是有这个意思的，不过我是棋心的姐姐，最多也就问问棋心到底怎么想的，能过就过，不能过拉倒，再过不了几年你年满二十五，论例就能出宫了，到时候来姐姐家，姐姐养你一辈子又何妨？”
这些年虽然沈霆轩在户部混的风生水起，但背后也少不了晴香的帮持，后来晴香更是将沈家的一些产业引入到玉京里来，也算是赚头不小，这会儿晴香说养棋心一辈子，她也是真的有这个底气。
棋心依偎在晴香的怀里，眼睛有些湿润：“姐姐。”
晴香笑盈盈揉了揉棋心的脑袋：“乖，跟姐姐说说，陛下到底怎么欺负你了？”
……
另一边，景弘也在一片桃花林里截住了散步走走的穆宝隽。
穆宝隽那天答应下来，原本只是想要推一把棋心，毕竟棋心跟卫年这一对兄妹真的是聚少离多，大部分时间双方总有一个人在干要命的事情。
但是真的来到了丰泽园，看着这边精心打造的园林，穆宝隽也觉得心旷神怡起来。
一直到景弘出现在她的眼前。
“隽儿。”景弘今日出门只穿了一身的常服，头上束了冠，脸上的表情一言难以概括，这一声隽儿里，含着万千的情绪。
穆宝隽只是愣了一下，却做不到神色如常，只能低下头去，强行压抑住自己的万千思绪，向景弘行礼：“罪妃穆氏，参见陛下。”
景弘连忙上前握住了穆宝隽的手臂：“隽儿是贵妃，直言进谏又有何错？那个时候的确是朕做的不对。”
只是棋心从未爱过他这件事，几乎将景弘的所有理智都冲刷干净，只剩下将棋心永远困在自己身边这唯一一个念头。
可这不仅让他将棋心越推越远，亦是连累着隽儿失去了腹中的龙胎，甚至差点搭上一条命。
穆宝隽抬起头来，再度看向自己曾经满心爱过的枕边人，眼睛里却是释然了。
两个人终究是有缘无分。
“陛下若是无事的话，臣妾便先告辞了。”穆宝隽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景弘看愣了神。
“隽儿！”景弘眼前一亮，上前两步，拉住穆宝隽的臂弯：“隽儿，你原谅朕了是不是？”
穆宝隽垂头看向自己手臂处景弘的手掌，浓情蜜意之时，她也曾将景弘的手指一一描摹，但如今却没了这份闲情逸致。
“臣妾真心实意的爱过陛下，也真心实意的恨过陛下，只是臣妾是个很自私的人，比起陛下，臣妾更爱自己。”
穆宝隽将景弘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松开，脸上带着释然的，开怀的笑：“如今这样已经很好了。”
景弘只感觉到那一股名为穆宝隽的香风，只是短暂的路过了一下他的身边。
他抓不住风。
正如他试图紧紧攥住沙，却发现握在手里的沙早已变形。
风儿裹挟着从他的指尖逸散出去的沙儿，她们的身体或许被困在后宫里，但她们的心永远自由。
“……”
“魏文帝《九日与钟繇书》中有言，九为阳数，而日月并应，俗嘉其名，以为宜于长久……”
“朕知道淑妃向往俗世温情与自由，入宫是拘束了你，可朕，是真心想要与淑妃长长久久的。”
他曾得到过的，但或许他从始至终都不曾得到过。
烟爽楼。
“姐姐还以为多么严重的事呢，原来是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