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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北
沈家老宅，各房齐聚一堂。
新年正月，宅子外早早停满了车，车牌来自本地外地，但无一例外，都是非富即贵。
沈家的佣人在有条不紊的指挥秩序，他们对这场面已经见怪不怪。
他们都是来拜年的，但真正被允许进入的少之又少。
偌大的会客厅，都是沈承明和各位拜访者的阔论笑语。
大房家主初掌权，正是需要重新笼络巩固各家势力。
但席间，郭营在沈承明耳边低语了什么，然后众人就明显看到，大房家主脸色微沉。
等宾客散去，霍家兄妹还留在那。
随着两房姻亲的关系，沈霍两家来往更加频繁了些。
今日来，霍旭华除了联络大房，更想试探一下沈倾山的态度。
或许从大房这里施加点压力，他也能省点力气。
霍旭华打着自己的算盘，如非必要，他自是不会让自己充当这个坏人。
念谁谁到。
随着小辈们声声恭谨的“小叔”，众人就见缓缓从楼梯上下来的沈倾山。
他手里拿着一个滑盖式的木盒，看着并不起眼。
那方向，应该是从老爷子书房出来。
沈承明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沈倾山，倒是难得，他今天会在。
大房三房间一向不对付，尤其当沈倾山视若无睹径直越过自己时。
沈承明终是忍不住拧眉。
“倾山。”
他叫住人。
沈承明年长沈倾山许多，早年这个幺子仗着父亲宠爱，愣是没把他们这帮兄长姊妹放在眼里，但现在不同。
他沈承明才是一家之主。
“倾山，霍家小姐还在这儿，你这是要去哪儿？”
霍妍微今天是跟着自家大哥来的，精致的妆容下，细看还能看出眼底的青灰。
那晚的发现，被她永远埋在了心底，但即使她装作无事发生，但沈倾山若近若离的态度还是刺伤了她。
此刻没了外人，沈承明又是她姐夫，这一声维护，在这么多双眼睛下，霍妍微不自觉扣紧手指，脸上勉强维持的笑有些生硬。
安静的气氛凝滞的过分，沈承明没有避忌小辈。
沈倾山顿住脚步，回身，看着摆着大家长架势的人，淡淡扯唇。
“你这是在——”他锐利的眸平静扫过众人，不温不火道：“管我？”
一众小辈忌惮低垂了头噤声。
沈承明嘴角一抿，气氛窒默。
“倾山，姐夫他不是这个意思。”
霍妍微迎着他走去，扬起笑，打着圆场。
“就是就是，我说倾山，大哥也是关心你。”
二房的人笑盈盈站出来，看似在缓和气氛：“毕竟是大嫂亲妹妹，你这来去匆匆的，姑娘家心思总敏感些。”
接收到自家母亲的眼神，沈悦立马接上话，“小叔，你不知道那些媒体捕风捉影的，惯会乱写。”
“哦，乱写什么？”
沈悦没想到沈倾山会顺着问，明显一愣，直到母亲在身边轻咳了一声，她才猛的回神。
不敢与那犀利且玩味的目光对上，只是视线闪躲的飘向霍妍微，小声嘀咕：
“上次好好的宴会被宁、被破坏了，小叔和霍小姐的联姻就这么搁着，那些看热闹的一会说两家联姻要取消，一会说小叔你吊着人家……”
“我的婚姻大事，你倒是挺关心？”
沈倾山似笑非笑，扫过二房一家，然后转到霍妍微身上，“看来霍小姐与二房相处的不错？”
这下不止霍家，连大房二房齐齐脸色微变。
“小叔，我就是和霍小姐很投缘——”沈悦还想再说，却被齐思慧一把暗扯了下手。
“投缘到，将我的事知无不言？”
沈倾山眼里玩味更甚，反而不着急走了，挑了一处位子坐下，用指尖一下下敲击着木盒。
“正巧我也不清楚，三年前的后续，不如你给我补充一下？”
当事人全无在乎，面上坦然，只是上扬的尾音，莫名危险。
沈家所有人几乎都想起了那桩往事，一个个面色各异，知晓部分内情的小辈更是噤若寒蝉。
连霍旭华也若有所思眯起了眼，看着同样脸色不好的霍妍微。
沈倾山欣赏着沈悦陡然煞白的脸色，然后落下一声轻嗤，
沈悦嗫嚅着，脸上热辣，心里却嗖嗖泛着冷意，再不敢蹦出一个字。
沈倾山觉得无趣，不咸不淡道：“果然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三哥真的不考虑再生一个？”
这话无疑是扇了二房每人一个巴掌。
沈悦又气又怕又委屈，被父亲逼着道了歉之后，她缩在母亲旁边，咬唇红眼。
大房独大，三房势猛，偏二房无可依仗，夹在两者之间，风吹哪边倒，两边不讨好。
沈承海一边尴尬赔笑，心下却恼火不已。
“倾山，悦悦不懂事乱说的，你别跟她一般见识，我以后一定对她严加管教。”
沈倾山摩挲着尾戒，搭着腿懒懒靠在椅背，睥着沈承海，嘴角一勾。
“看来三哥也知道这一脉不好，该不会是早做打算了？”
对上那戏谑含笑的眸，沈承海心里陡然一惊，瞥见自己妻子投来的狐疑视线，他攥紧手心冒出的汗，勉强笑道：“五弟，你又在开玩笑了。”
沈倾山但笑不语，只是看了一眼腕表。
霍妍微心中一动，那是她送他的那只，她微微希冀的看过去，正对上他的视线。
“霍小姐，以后有什么好奇的，不妨直接问我？”
说罢，他长腿一收，拿起木盒，起身离开。
霍妍微心虚定定了一会儿，然后像晃过神来，追了出去。
“倾山。”
霍妍微在门口唤住他，见他停下，她忐忑问出来：“你是在怪我吗？”
男人看着她，喜怒不辨，沉默如水的目光，却燎的霍妍微那颗心更为焦灼。
她盯着他手腕的手表。
慰怀、委屈、怨怼、心虚、嫉妒……
所有复杂，还有准备的一大堆解释，到了嘴边，只有一句——
“抱歉。”
“霍小姐，你抱歉的，只有这一件事吗？”
骤起的风，带起猝不及防的寒意，却转瞬即逝。
四下安静，沈倾山漠然看着，女人泫然欲泣，似忘了回话。
“那么，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呢？”
他意味未明，不经意扫过自己的腕表。
“在知道我和宁小姐的关系后，你想怎么样呢？霍小姐？”
他逼问的更为直接。
霍妍微苦笑。
她能怎么办？
“我以后会谨言慎行，绝不再向二房那里打探你的消息。”
她小心看他。
他那双眼里透出的疏漠，不足以支撑她对他喊出“以后跟宁执青一刀两断”的话。
“我会做的更好，比宁执青更好。”
霍妍微眼中凝着坚定，试图唤回他一点柔软。
“倾山，我并不是封建古朽的人，你有需求，也有发泄的自由，但那过去了不是吗？”
“霍小姐倒是比我以为的——”沈倾山轻漫笑语：“善解人意。”
她眸光一闪，视线落向恒温室内的垂丝海棠，沉甸甸压了满树，一如她的心事。
“我也可以的，倾山。”
世家门第，不是凭一己之喜就可冲破的铜墙铁壁。
这一点，两人都非常清楚。
她试探着想要握住他的手，但在触及他的眼睛时，下意识改为揪着衣袖，指节泛白。
“我比宁执青，更适合站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