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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山神庙时，已经夜深了。
累了一天，除了守夜的商队伙计，大多都睡下了。
白起南却还醒着。
见李雪晴和翠儿回来了，他这才展颜一笑，似乎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李雪晴微微一怔，也朝他点了点头。
她和翠儿坐了回去。
两人背对背靠着，渐渐入眠了。
此时，李雪晴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声叹气，她也知道是谁在叹气，但她不说，也不睁开眼睛，只当做一无所知。
李雪晴不是傻子，也知白起南对她的心意，但她不知该如何回应，甚至想逃。
重活一世，她对情情爱爱不再抱有任何期待了。
因为咳疾未好，她不知还能活多久，她就是一个没有明天的人，又何必耽搁别人呢？
穆柔柔不敢去益州，她怕出事。
但……
李雪晴却是不怕的，她甚至存了一丝死志。
如果她死在了益州，就不用嫁去江南了，不用耽搁韩家公子了吧。
“唉……”
李雪晴无声叹气，眼角有些湿润了。
于是，她将头扭到了另一边，避开了白起南的目光，也不愿被随后回来的陆景琛见到。
如果可以，她想一个人静静。
不过，就算没睁开眼睛，李雪晴依旧感受到一道目光在她的身上停留了片刻。
那样锐利的目光，除了陆景琛，也没别人了吧。
不要看了！
你快快走吧！
李雪晴抓着衣袖，一遍遍在心中祈祷。
或许上天听到了她的心声，陆景琛并未久留，还真带着一众手下离开了。
见他们连夜启程，商队头领有些惊讶，连忙留人。
陆景琛顿了顿，在李雪晴的身上瞥了一眼，摇头拒绝了。
“不用了，差事在身，我们耽搁不得。”
商队头领点了点头，不该问的，绝对不会问，只是送他们离开了山神庙。
他们一走，李雪晴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她抬眸，看了看外面的漆黑夜色，心头竟泛起了一股怅然若失。
“小姐，很晚了，你快睡吧。”翠儿小声道。
“好……”
此次一别，或许他们此生都不会再见了，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李雪晴自嘲一笑，萦绕在心头的阴霾微微消散了。
或许太累了，或许终于看开了，在跳动的火光中，李雪晴渐渐睡着了。
这一觉，依旧是绵绵不绝的噩梦。
前世惨死的一幕在不停地重演。
——
“小姐……”
“小姐，你醒醒……”
李雪晴听到有人在喊，突然从睡梦中醒来了。
因为刚醒，她还有些恍惚，一双眼睛更是红红的，似乎一夜没睡着。
“小姐，我们该启程了。”
李雪晴打了个激灵，仿佛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冷水，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
哦对了，她们在山神庙留宿了，眼下已经天亮了。
众人都在外面忙活。
李雪晴有些冷，脑袋也晕晕乎乎的，似乎受凉了。
不过，她还能忍。
商队没有大夫，又忙着赶路，没人会在意一个女子。
李雪晴看似温温吞吞，骨子里却比谁都倔强，她也不想误事了，于是忍下了身体的不适。
“翠儿，雨停了吗？”
翠儿摇了摇头，有些担忧了，“后半夜，又开始下雨了，眼下还没停雨。”
不过，雨势不大，不影响启程。
她们还好坐着马车，不至于日晒雨淋，那些随行的人可就苦了，虽然穿着斗笠，但身上黏黏糊糊的，会很难受吧。
马车上，翠儿频频看向李雪晴，却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李雪晴放下手中的书，叹了叹气问。
翠儿摸了摸鼻子，含糊不清问：“小姐，外面的雨越来越大了……”
“所以？”
李雪晴猜到了她的心思，却故意不接茬。
翠儿扭扭捏捏，脸都爆红了，“小姐，你明明知道我想说什么！”
她是猜到了，但有点意外罢了。
“你不是讨厌白公子，为什么要为他说话？”
翠儿一听，一下子就后悔了，“小姐，我什么也没说，我也没想让那个书呆子上马车！”
完了完了，她真是糊涂了，才会生出这么离谱的念头。
男女授受不亲。
更何况，那个书呆子一身的酸臭味，怎么能跟小姐同处一个马车呢？
“不行！不行不行！”
翠儿喃喃自语，再也不提了。
李雪晴掀起帘子，看了看越来越大的雨水，和继续赶路的人，心中不太舒服。
跟他们一比，她还算幸运的。
忽然，李雪晴看到了人群中的一道身影，正是白起南！
他穿着斗笠，跟在商队后紧赶慢赶的，不时还会帮忙推车，把自己累得不行了，浑身也早就湿透了。
这时，白起南也看到了李雪晴，眼睛突然亮了。
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本想招招手的，却又怕冒犯了李雪晴，便又缩回去了。
那么灿烂的笑容是李雪晴不曾见过的。
他很开心吗？
李雪晴微微一顿，被他的笑感染了，心中泛起了一丝暖流。
这些年来，李雪晴一直都很压抑，她步步不敢出错，将自己活成了京城第一才女，被人艳羡的同时，也愈发克己复礼。
如果要问她的身上有没有污点，便是喜欢上了陆景琛这一件事。
京城皆知，她非侯府世子不嫁。
倘若不能嫁给陆景琛，李雪晴也嫁不了好的人家，嫁去江南也算一个不错的选择了。
仔细想想，她一直都在为别人而活，也不曾真心实意的笑过。
陆景琛曾说，她还会演，她的脸上是戴着一张面具吗？
那时，李雪晴张口结舌了。
因为陆景琛说对了。
她的脸上是有一张无形的面具吧，她是她，她也不是她。
上辈子，在临死前的一刻，李雪晴也曾问过自己的，她的一生就这样了吗，她真的甘心吗？
不甘心啊。
她岂能甘心，她多想重活一世。
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再爱上陆景琛，也不会再奢望爹娘的爱了，否则就让她彻底灰飞烟灭。
后来，她真的重生了。
直到现在，李雪晴都止不住地想，或许这世上是真有神佛的吧。
因为神佛听到了她的心声，所以给了她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正如她曾经立下的誓言，她不会再爱陆景琛了，也对爹娘死心了。
既然陆景琛喜欢穆柔柔，那就成全他们。
爹娘要把她嫁去江南，也一并成全了。
不重要了。
不强求了。
现在，李雪晴只想快点去到益州，亲自确认穆随风的安危。
至于别的人……
李雪晴垂下眼眸，淡淡放下了帘子，将白起南的目光阻挡在外。
就这样吧。
有那么一刻，她似乎见到了白起南落寞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