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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天空高远，碧蓝如洗。
难得的凉爽日子，袁珊却仿佛仍在炙热的七月，心口闷得难受。
她神情麻木的背着背篓，跟在陶氏的身后，进门的时候险些被门槛绊倒。
陶氏拉了把她，皱眉道：“走路看路。”
袁珊环顾一圈，发现进的并不是什么铺子，而是一户人家。
她正四处打量，一穿蓝布衣裳的富态中年妇人走了出来，右脸靠近嘴角的位置，有一颗很大的黑痣。
袁珊身子一抖，她认得这妇人，姓金，城西有名的红线娘，他们村的人都是找她说媒。
她还没及笄呢，这么快就要定下吗？
她的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眼睛里慌乱代替了麻木。
金媒婆快步迎过来：“哟，这不是秀才公的奶奶么，今儿怎么想起来我这儿了？”
“来找你，自然是要请你帮忙说媒。”陶氏笑眯眯地答。
金媒婆眼底闪过惊讶：“给你家秀才公吗？哎哟，这我可有的头疼了。
你家那孙儿相貌好，才学也好，以后前途不可限量，我可得好好思量思量，什么的女孩才配得上。”
袁珊眼睫动了动，哥哥才不会现在就说亲，这个金媒婆不是自称消息灵通，怎么会下意识认为是哥哥说亲。
哦，对了，媒人一般是男方请。
她刚想到这里，便听自家奶奶笑道：“不用，我们已经有意向了，就我们隔壁杏花村的宋家宋英，我已经跟她家探过口风。”
袁珊一震，猛地扭头看向自家奶奶，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不是说等哥哥中秀才后，求娶一个京城的高门贵女吗？
娶宋英还不如何…不对，现在的何小姐可比不上宋英！
为何？家里为什么突然改主意了？已经探过口风，什么时候的事情？她怎么不知道？
袁珊眼里一片茫然，心中的情绪复杂得她自己都分不清。
宋英以前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可怜孤女，现在却能嫁给哥哥成秀才娘子，以后还会是举人娘子、进士娘子。
为什么自己就只能嫁给一个傻子？
明明自己父母双全、爷奶也比其他人家的好，还有那么好、那么厉害的哥哥，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的情绪、她的反应，没有人注意到。
“小宋大夫么？”金媒婆惊讶了一瞬，抚掌而笑，“瞧我这红线娘做的，竟然没想起她来。这两孩子倒是般配，郎才女貌！
要不说还是你们会相看呢，看来我又要赚一回轻松钱了，你们两家协商到哪一步了？”
“就探了口风，接下来得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金媒婆笑得眼睛只剩一条缝，“说实话，你们这种两家已经相看好，只过个流程的，我收媒人钱都收得不心安啊，总觉得自己没有做什么。”
“瞧你这话说的，媒人又不是只负责最初的撮合，后面也要来回的跑，都是赚的辛苦钱。”
陶氏这话简直说的金媒婆心坎里去了，“可不是嘛，你们这种住得近的还好，遇上那些两家住得远，又来回扯皮的，不怕老姐姐你笑话，最后给的那点谢媒钱，还不够我买鞋的。”
这话陶氏没有接，他们袁家家底也不厚，也拿不出丰厚的谢媒钱，她笑了两声，侧身从孙女背着的背篓里，取出两包红糖与一包茶叶。
“这两包红糖与茶叶，麻烦你交给宋家，对了，这五十文是先给你的茶水钱，接下来可要辛苦你了。”说着，又取出60枚铜钱递给陶氏。
金媒婆笑得越发灿烂，轻轻把钱推回去：“这怎么好意思呢，你们两家本就说好了，我不过跑跑腿。”
“应该的，这大热的天，辛苦。”
“你们家的富贵日子在后头，我就不与你们推辞了。”金媒婆收下钱，看着红糖与茶叶道：“你们既然已经初步探问过，我这次便是问名合八字，按理来说，这阶段不需要再送礼。”
陶氏哪能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在询问她们初次有没有送礼。
她笑道：“当时仓促，只带了两包白糖去。”
金媒婆扬了扬眉，又是感慨袁家的厚道，分明家里三代人读书，把家底都掏空了，可陶氏在孙子的娶亲上，那是一点不占便宜呀。
初次探问，备的礼不能太重，通常以茶叶、红糖为主，两包白糖其实也不差。
没想到袁家当时送了，这次请媒人前去，又补了一份。
“老姐姐厚道，女方家里知你这般看重，定会高兴。”
陶氏摆摆手：“女方家里把孩子养这么大，岂是我们几包糖就能补偿的。”
袁珊怔怔望着自家奶奶，觉得一切都很混乱，她很清楚家里的情况，比外人看到的更加拮据。
这样的情况下，一个初次探问，奶奶就愿意送两份礼，可见对宋英这个孙媳妇有多重视。
为什么啊？
奶奶与宋英的见面次数，十个指头都能数得过来，以前也没见她多喜欢宋英。
自己可是她的亲孙女啊，为什么她重视宋英这个未过门的孙媳妇，就不重视自己这个孙女呢？
她脑子很乱、很乱，只觉有无数小人在吵架，吵得她头疼欲裂，吵得她眼前发黑。
“诶，这姑娘在门口做什么？要看病进去呀！”
一道女声由远及近，朦朦胧胧，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渐渐清晰。
医馆？
袁珊抬头，只见有些破旧的木牌上，写着‘回春堂’三字。
怎么到这里来了？奶奶呢？
她环顾四周，入目的景物摇摇晃晃，看不真切。
“咦？姑娘你是宋英的同乡吗？我看着你有些面熟呀。”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一次像是隔着一层膜，既清晰又遥远。
陈大娘面前的姑娘面无血色、摇摇晃晃，忙朝里喊：“宋英！宋英！快出来，你有同乡来了！好像还病了！”
听到‘宋英’这个名字，袁珊精神一震，略好了些，她抬眸望去，只见宋英从一个房间里出来。
今儿她穿着一件淡黄色，襟口绣素白小花的短襦，下配一条浅青色挑线裙子，仿若湖畔新发的嫩柳，绰约多姿，清新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