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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去给谢师伯送东西,让他陪着她一块儿去。
那?是顾山岚第?一次看清师尊的侧影,柔顺的乌发如瀑般轻垂,挡住了她弯起的眉眼,微微向上勾着的唇角却是一如既往的动人漂亮。
师尊将油纸伞撑在?了他们?两人中央,莹润洁白的纤纤玉手近在?咫尺,恍惚间?,他似乎都闻到了师尊身上独有的好闻清香。
一切都是这么地真实,真实到像是......像是师尊真的死而复生了一样。
那?一刻,顾山岚无疑是欣喜若狂的。
两百多年不见,他存了好多好多的话想要和师尊讲。
所以,在?去长月谷找谢青扬的路上,顾山岚罕见地变得多话了起来?。
长青谷的那?只闷葫芦消失不见。
令整个九洲都闻风丧胆的妖主那?时就像个黏人的小跟屁虫一样寸步不离地乖乖跟在?自己师尊身边,谨慎地挑着拣着能说的话与师尊讲。
而师尊则温柔地弯着唇角,一路上安静又认真地聆听着他的话。
细雨淅淅沥沥地落于油纸伞面上的声音很?是好听,那?天的温度同样舒适宜人,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回?到了什么都不曾发生过的时候。
真好。
可就在?抵达长月谷、见到谢青扬时,对方看向他的眼神?却很?是复杂。
谢青扬欲言又止:“顾师侄,你......”
顾山岚起初还不明白谢青扬为?何要如此看他。
师尊终于回?来?了,谢青扬不应该和他一样高兴才对么?
不过就在?凉丝丝的雨真切地落在?面颊上的一瞬间?,顾山岚看懂了那?个眼神?,笑容于是骤然僵在?了唇角。
原来?,撑在?两人之间?的伞是假的,那?么鲜活的师尊也是假的。
都是幻象。
那?日的雨并?不大,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却也只堪堪淋湿了顾山岚束起的银白长发与肩膀。
可青年孤零零地独自站在?雨幕里、拳头迅速握紧又松开的身影,分明就狼狈得和一条湿漉漉的落水狗没什么两样。
——谁都嫌弃,不愿意要他。
......
无数次的大起大落,使得顾山岚已?不再对那?些时不时出现的幻觉抱有任何希望。
可就在?今天,师尊的气息出现在?被他的神?识囊括着的范围里时,他仍是控制不住地回?头望了过去。
师尊的样貌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可,哪怕只是遥遥的一眼,顾山岚也依然第?一时间?就确认了下来?,远处那?人看向他的目光、细微的小动作与举止习惯,都与以前的师尊一模一样。
师尊回?来?了。
理智告诉他,都已?经经历过这么多次了,难道还没有被那?些幻觉幻象骗够吗?
但,顾山岚又忍不住地在?心里面想,不对,这次和以前不一样。
这是他这三百多年来?第?一次这般真切地看清了师尊的容貌。
说不定,师尊真的回?来?了呢?
不过,也就短短半个时辰不到而已?,顾山岚便?彻底冷静了下来?。
假的。
这次也是假的。
不然,师尊在?亲眼见过了他沾满了鲜血的双手,还那?般残忍地踩爆了某个倒霉鬼的脑袋时,怎么可能一句话都不指责他。
不仅如此,他既擅自做主,用那?些礼物堆满了师尊的房间?,害得师尊无处落脚,还当着师尊的面,直言要将那?只明显就是师尊会喜欢的毛茸茸生物拿去宰了炖汤。
在?师尊眼里,“我们?山岚”一直都是她的“乖乖徒弟”,跟现在?的他没有半点相像。
顾山岚心里也一直都很?清楚,师尊喜欢的是那?种乖顺听话、一身正气的好好徒弟,他向来?都扮演得很?好,今日却不慎在?师尊面前露尽了马脚。
她怎么可能还和以前一样偏心包容他。
所以。
假的。
又是假的。
不过,假的就假的罢,能够在?死前再多看一眼师尊,这能否算是天道对他的一个嘉奖?
可是,师尊却又没来?由地突然支走他,要他去给她做青团吃。
难道是因为?他这一辈子作恶多端、杀人如麻,所以就连这点微不足道的小小嘉奖,上天也要将其给彻底剥夺掉?
弥漫在?空气里的血腥气愈重,越来?越多的血从伤口处涌了出来?,顾山岚却浑然不觉一般,只倾身靠近了桃黎,以指腹为?笔,缱绻地细细描摹起她的唇角。
“师尊,为?什么不回?弟子的话?”
徒弟身上凌冽的气息骤近,桃黎此时却无心去管别的其它。
她着急想要躲开徒弟按在?她唇上的指腹,至少得先让她看看徒弟手上的伤到底怎么样了。
“躲避”的这个行为?却被顾山岚误以为?她想要逃。
于是紧接着的下一秒,桃黎猝不及防地被徒弟猛地抵在?了身后木门上。
不过短短几息而已?,徒弟便?靠得愈发近了,呼吸交错间?,两人的额头几乎都快要抵在?一起,桃黎清晰地感受到了来?自徒弟的体?温。
好凉。
呼吸却灼热滚烫。
那?双雾蓝色的眸子此时正紧紧追着她不放,目光是那?么地认真专注,仿佛不愿意错过她的任何一处表情?变化。
桃黎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看着徒弟近在?咫尺、轻微垂着的睫毛。
耳畔边,徒弟再一次轻声问道:“师尊,你是真的吗?”
“什么真的假的,”桃黎不由得蹙起眉心,简直都快要被自家?胡搅蛮缠的徒弟给气笑,“师尊以前不是教过你,人在?做梦的时候,是感觉不到痛的吗?”
她意指徒弟被簪子尖端刺破的掌心:“都流了这么多的血了,难道山岚你还分不清现实的真假?”
随着桃黎的话音落下,顾山岚低头看向自己血流不止的掌心。
青年歪了歪头,一副很?是困惑的模样:“......可是,弟子的确不觉得痛呐。”
自从去昭天爬过那?两次天梯之后,他的疼痛阈值似乎就被无限拔高。
“痛”这种感觉,他已?经很?久都不曾感受到了。
闻言,桃黎张口一哑。
她光是看着都觉得疼的伤口,徒弟怎么可能会感受不到。
桃黎的目光又很?是复杂地落向了徒弟那?一头银白色的长发。
所以,她不在?的这三百年时光里,徒弟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才会致使他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正思忖间?,一条蓬松雪白的狼尾突然闯入了她的视线,不由分说地缠上了她的腰肢。
与此同时,徒弟再次俯下身来?,充满依恋地将她拥进怀里,下颌轻轻抵着她的额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