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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聿森等了大半天,结果十分钟不到,事情说完了。
他早已不想在慕北卿这多待一秒,客气一句,那就辛苦慕总,起身便要走。
慕北卿却叫住他:“昨天我和你说的,关于小柒的事情,你的想法还是没有改变?”
霍聿森沉了沉脸色:“我会尊重她的意见,然后尽我所能帮助她。另外,小柒已经和你没有关系。”
“你会害了她。”慕北卿提高了音量,语气却沉闷。
霍聿森轻轻一哂:“我倒想问问你,你不让她继续调查杀害父母的凶手,真的是为了她好吗?”
霍聿森话音落下,慕北卿感到房间里死一样的寂静。
一时间,他竟无言以对。
他没想到,霍聿森的洞察力竟然如此之强。
他是想为小柒好,但的确不全是为了小柒。
因为他知道这件事牵扯利益重多,想动那些人的蛋糕,那就是送死。
霍聿森又继续说道:“还有,你想没想过,小柒为什么在得知你已经恢复记忆的情况下,也没有和你在一起。那可不是因为我。”
慕北卿脸色越发晦暗。
他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
霍聿森只是外因,内因其实是他自己。
霍聿森倒也没想等他说什么,他走出了慕北卿的套房。
慕北卿慢慢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霍聿森最后的这些话,就像对他灵魂的拷问。
他扪心自问,阻止小柒调查当年的事,真的是为了小柒好吗?
是,但不全是……
他不愿意出手,有一层自保的原因。
所以霍聿森的勇气,的确也是他没想到的。
慕北卿本以为,霍聿森和自己一样,都是扮猪吃虎,都是谨小慎微,轻易不会被感情所左右。
但没想到,霍聿森在对待小柒的事情,竟如此性情。
霍聿森不可能不知道,小柒父母的死牵扯重大,越深入调查越有危险,不止是小柒会受到威胁,他的全部身家,甚至他的命都会搭进去。
要知道,当年死的可不止是小柒的父母。
那是一整个研发团队的离奇死亡,时至今日,当年的事也令人讳莫如深。
霍聿森却偏要调查下去。
就为了弥补小柒的遗憾,他不惜搭上自己的一切。
慕北卿自问,自己能做到吗?
还有小柒为什么明知他已恢复记忆,却选择留在霍聿森身边。
归根结底,是他已经失去了小柒的心。
否则,以他对那丫头的了解,她若爱他,必会不惜一切也要逃离霍聿森,和他在一起。
每每想到此,他都心中苦涩,想狠狠自嘲。
因为是他亲自把喜欢的姑娘推开的。
慕北卿突然想到那天在酒吧,就是夏梨参加校友会,险些被文俊下药的那天,夏梨对他说的那番话。
当时他利用自己的手段,重新成为夏梨的债主,夏梨不得不继续委身于他,以身还债。
夏梨对他可以说是恨之入骨了,她后来多喝了两杯酒,说话很不客气:“难怪人家林小姐会选择霍先生!你以为你们真的是重逢的时机不对,错过了彼此吗?不是的。是人家知道谁是真情,谁是假意。像你这种自私自利,阴险卑鄙的人,有点脑子的姑娘,也不会喜欢你。”
慕北卿直接掐住了夏梨的下巴,冷冷瞪着她:“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希望这个女人识趣点,不要继续说下去。
他们当时还在酒吧吧台边,他的行为已经引起了别人的侧目皱眉,但慕北卿不在乎,夏梨挑动的是他最敏感的那部分神经。
他知道夏梨不蠢,肯定早已发现了他对小柒的感情,但这是他最不愿意提起的事情,也最不希望从夏梨的口中听到小柒的名字。
就像给他的一记耳光打在他脸上,告诉他,别再缅怀过去了,他身边已经有了别的女人,他对小柒的一往情深,不过是他自己的臆想罢了。
夏梨却不怕死地笑了笑:“你除了恃强凌弱,还会什么?”
如今夏梨对他已经越来越大胆,完全不是曾经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助理了。
不知道是被他逼成了这样,还是她本来就一身锋芒,先前只是掩藏得好罢了。
也可能就像她自己说的,已经无所失去,反正债务关系无法解除,身体任由他索取侵犯,所谓兔子急了也咬人,所以现在的夏梨,基本上不会再对他客气忍让,更不会讨好示弱。
夏梨甚至专挑最能刺痛他的话来说。
慕北卿终于被这个无知无畏的姑娘气到失去理智,那天晚上,他把夏梨带出酒吧,开上车子,一路狂飙,驶出市区,最终停在一处悬崖边。
他把夏梨带下车来,夏梨以为他要杀了她,说想给爸妈打个电话,或者发个消息,也算做是遗言。
只要他答应,她可以自己跳,行车记录仪都会记录下来,他还能直接消除杀人嫌疑。
慕北卿将她的身子反转过去,使她趴在车门上:“跟了我这么多天,还不了解我?”
姑娘怔愣的瞬间,他已用行动给出了答案。
他不想她死,只想彻底的占有。
那晚的山风很冷,他的怀里只有那一个热热的身躯可以拥抱。
在得到她的那个瞬间,慕北卿有片刻的解脱,从现实中解脱,从他自己那个千疮百孔残破不堪的灵魂里解脱,但也只是那个瞬间罢了。
一旦灵魂归位,他感受到的是更冷更黑暗的现实世界,内心的黑洞也更加大了,几乎吞噬掉他为人的全部乐趣。
夏梨腿一软几乎滑到地上。
慕北卿拉了她一把。
夏梨猛得甩开他的手,红着眼圈瞪他:“别碰我!”
她的目光,就像看一个变态,一个恶魔。
别说她了,慕北卿有时候也会忍不住那么看自己。
“既然你不了解我,那我就把我的故事慢慢说过给你听好了。”
“我没兴趣!”她坐进车里。
慕北卿预料到她的反应,并没有十分生气,也没有失望,他的心里空空荡荡,好像已经没有了任何人的情绪。
随后他也上了车。
他把车门锁了。
夏梨出不去,只能听他说话。
于是她闭上眼睛,捂住耳朵,躺靠在副驾驶座位上,拒绝听他的任何故事。
但慕北卿不管她如何反应,都自顾自说了下去。
因为那些往事,就像灰尘,随着时间的积累,越积越厚,沉重地封在他心上,让他喘不过气,也成了他人生的灰暗底色,使他脚步永远沉重。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累积的呢?
从他来到小柒家之前。
在小柒面前,他或许是干干净净的北卿哥哥,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有多混乱不堪。
他从一开始就配不上小柒,他心里很清楚。
林叔叔和林阿姨也清楚这一点。
所以,即使小柒的父母信赖他,栽培他,但每次小柒对他表现出依赖和喜欢的时候,甚至还宣布以后要嫁给他当老婆的时候,林叔叔和林阿姨的态度都是极为微妙的,他们不置可否,总是以小柒年龄还小为由,让慕北卿不要在意她的话,毕竟童言无忌。
他知道,是因为林叔叔和林阿姨知道他的经历,对他这个人是不放心的。
哪个当父母的会希望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给一个经历悲惨,性格阴郁的家伙。
至于他的经历……他回望那段人生,撇去记忆表面的绿苔,从回忆的沼泽里打捞出那段暗淡的,充斥着暴力与耻辱的血淋淋的过往。
而夏梨就像一个树洞,他毫无保留地对她倾诉了自己的人生……
就像所有的故事都有一个开场,慕北卿的开场是:“其实我经常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一部讽刺小说。”
夏梨仍旧堵着耳朵不听。
慕北卿无视了她的抵抗,继续讲。
他有一个美丽的母亲,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村里的小伙伴都羡慕他。
但他知道自己的母亲背着父亲干过什么。
他知道,母亲也没办法。
毕竟,父亲酗酒,越酗越凶,早已无法戒除。
而日子还要过下去,一个漂亮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她想要自己的儿子吃饱穿暖,想要一家人,或者就说最起码她自己生存下去,她能做什么呢?
一直以来,母亲是他自卑的根源,也是他心底最深沉的痛,他对母亲的亏欠感,甚至是超过父亲的……
那时候,慕北卿大概10岁。
母亲靠出卖自己,勉强维持着他们一家三口的生活。
父亲有很长一段时间,看起来是不知情的。
每次有男人来家里,父亲就像提前知道似的,总是在男人来之前,就拎一壶酒,走出家门,坐在村外那座风沙常年堆积起来的土丘上,躺在土丘上唯一的一棵榆树下面,喝个酩酊大醉,睡上一天。
日落时分,他拎着他的空酒瓶回来,空酒瓶当啷丢到角落的垃圾堆,容纳后慕北卿会把那些瓶子整理好,整齐堆放起来,攒到墙头那么高,就让收废品的人拉走。有时候换成钱,有时候换成鸡蛋。
母亲会梳洗干净去给慕北卿烧饭,那天的饭菜里,通常会有肉。
说起来,慕北卿从来没有真正目睹过母亲不堪的一面。
他只听到过一些声音,男人狂躁的低喘和女人隐忍的低吟,那声音刺着他的耳膜,即使他跑开了,声音都长久地在他脑袋里回响。
以至于后来即使没有听到过那声音,只要看到父亲又拎着酒瓶去土山丘上,慕北卿的耳膜就条件反射地刺痛。
父亲扔下酒瓶后,就去睡觉。
第二天,他会从母亲用旧的绣花钱包里,拿出二十块钱去买烟买酒,然后继续大醉一天。
那个绣花钱包里,为什么一直能有钱,他好像从来不关心。
母亲对他的醉酒已经习以为常,神色冷漠,几乎无视。
三四岁时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但慕北卿记得,那时候母亲还会流泪,会与父亲争执,但长年累月的失望,显然已让她流不出更多眼泪。
心死了,只当养了条饭量大一点的狗。
母亲对他还是很好的,尽管很少看到她的笑容,但母亲总是会把他的衣服洗得很干净,虽然粗茶淡饭,但一日三餐从未少过他的。
慕北卿一度以为,他这个有着不可见人的秘密,却平静的家庭,可以一直维持下去。
直到有一天,母亲收到了一份礼物。
是哪个男人送的,慕北卿当时并不知道,因为他和父亲一样,只要有人来,他就躲得远远的,他通常是跑到学校操场上去,爬双杠,跳远,扔石块,耗尽一身体力,也能让自己不胡思乱想。
总之,那天他从外面回来,看到母亲心情很好地正在试一条丝巾,渐变的绿色,光滑的绸缎仿佛能反光,母亲的眼里也闪着光。
父亲看到了,扯下那丝巾,丢进了火炉子里,丝巾很容易点着,火苗腾腾地升起一米高,随即消失。
母亲看着那条丝巾,红色的火光打在苍白的脸上,让慕北卿想起了庙里承载着无数人悲伤痛苦的菩萨。
“不要脸的婊子!”父亲怒吼着,抓住母亲的头发,将她一把就拽到在地上。
母亲只闷哼了一声,但没有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母亲没哭,父亲的拳脚随后跟上,他踹在母亲的肚子上,踩在母亲柔软的胸口,揪着母亲的脸,狂扇耳光。
慕北卿吓坏了,呆愣片刻,便冲上去抱住了父亲的腿,他朝着父亲大吼:“你别打我妈!”
“小杂种!连你也欠揍!”
父亲把火气转移到了他的身上,一顿拳打脚踢后,扫地的笤帚棍子都折了,父亲终于收了手,丢下半截棍子,走到里屋睡觉去了。
母亲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眼泪终于流下来,但她咬着唇,始终没有出声。
无声的泪水,砸在慕北卿的手背上,在他的心里发出了巨大的回响。
他对父亲的仇恨,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他的视线穿过屋门,看向院子一角堆放着的空酒瓶,他对着那堆酒瓶,心里想着:你怎么不喝死自己。
母亲给他上完药,他就帮母亲上药,母亲褪下半边衣服,露出受伤的肩部,他看到母亲凸出的肩胛骨,以及一节一节的脊柱,当然还有肩膀上刺目的血淋淋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