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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沁斋的账本上，墨迹未干的数字让苏棠的指尖微微发颤。
二百盒香膏，这才二十天就全卖完了，还又额外赚了八百两……她喃喃道，抬头看向坐在窗边悠闲剥着枇杷的萧珩，萧公子，您这账务没有记错吧，怎会赚这么多。
萧珩笑着说：“这不算什么，都是意料之内。”
苏棠摇摇头，“不行，这账我得再算算。”说着又拿起了算盘。
萧珩将剥好的枇杷丢进嘴里，酸甜的汁水在唇齿间漫开，他眯着眼笑：不急，慢慢算。
薛清沐正低头整理新制的香粉，闻言瞥他一眼：萧大人在我们这青溪镇赖了大半个月，枇杷都吃了我们三筐，还不打算走吗？
萧珩闻言，非但不恼，反而笑得更深：这青溪镇山清水秀，人杰地灵，我待着甚是舒坦。他拍了拍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站起身，踱步到窗边，指着芳沁斋隔壁那间空置的铺子，我瞧那铺子不错，打算盘下来开个茶肆，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
薛清沐手里的香匙当啷一声掉在瓷盘上，她瞪大眼睛：你疯了？
萧珩挑眉：怎么，不欢迎？
萧家产业遍及九州，你爹能同意让你在这小地方耗着？薛清沐忍不住道，再说了，你这么久不回去，萧老爷不会派人来逮你？
萧珩原本懒散的笑意忽然一滞，像是被薛清沐戳中了什么痛处。他沉默了一瞬，眼前浮现出他爹那张威严冷肃的脸——若是知道他在这小镇上无所事事地混日子，怕是能直接找府兵把他绑回去。
他轻咳一声，终于收敛了几分玩世不恭的神色：……也是，是该回去了。
三日后，在萧珩极不情愿，以各种借口拖延后，还是不得已准备回家一趟。为了节省在路上的时间，萧珩决定不坐马车，骑马往返。
萧珩站在芳沁斋门口，手里攥着马鞭，眉头拧得死紧。
你当真不会跑？他第三次问出这句话，目光紧紧锁着薛清沐的脸，像是要从她神情里挖出什么破绽。
薛清沐叹了口气，将手里包好的枇杷塞进他行囊里：我若是存心躲你，早在你赖在芳沁斋的第一日就收拾包袱走人了，何必等你磨蹭这大半个月？
萧珩盯着她，喉结滚动了下，终究还是没忍住：阿沐。
她抬眸：嗯？
……他张了张嘴，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最后却只闷出一句，……等我回来。
薛清沐怔了怔，随即失笑：萧公子，你不过是回趟家，怎么搞得像生离死别似的？
萧珩抿唇不语，手指却收得更紧。
——他怕极了。
怕一转身，她就像一年前那样，悄无声息地消失，连一丝痕迹都不留给他。
薛清沐察觉到他的不安，难得放软了语气：我就在青溪镇，最多去邻县卖卖香膏，你若是回来见不到人，去集市上转一圈总能逮到我。
萧珩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缓缓开口：……十天。
什么？
最多十天我就回来了。他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若我回来见不到你——
薛清沐挑眉：怎样？
萧珩冷笑一声：我就把你那玉容膏的配方卖给对街的香铺。
你敢！薛清沐瞬间变了脸色。
萧珩一抖缰绳，马蹄扬起一阵轻尘，他带着得逞的笑声纵马而去，风中只留下一句——
试试看？
薛清沐站在原地，又好气又好笑，最终摇了摇头，转身回了芳沁斋。
苏棠从门后探出头，笑眯眯道：萧大人这是把你拿捏住了？
薛清沐轻哼一声：谁拿捏谁还说不定呢。
暮色渐沉，芳沁斋的后院里飘着淡淡的桂花香。薛清沐坐在石桌旁，指尖轻轻敲着桌面，目光落在账本上那串令人安心的数字上。
苏棠，她忽然开口，我有个想法。
正在研磨香料的苏棠头也不抬：嗯？
我们去临川开个铺子吧。
苏棠手里的玉杵当啷一声掉在石臼里，她抬起头，一脸错愕：现在？可我们每日做香膏都忙不过来，萧公子又帮我们销得这么好，何必折腾？
薛清沐摇了摇头，眸色沉静：正因为现在有了些本钱，才更要未雨绸缪。她指尖点了点账本，萧珩能帮我们一时，却不能帮我们一世。若他哪天遇上麻烦，或是家中变故，我们的香膏难道又要堆在库房里发霉？
苏棠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又觉得有理。
临川商市繁华，富户云集。薛清沐继续道，我们在那里开个铺子，不仅能卖香膏，还能接定制，慢慢建立起自己的客源。她顿了顿，况且……
况且什么？
薛清沐垂眸，声音轻了几分：况且，我不想永远依附于人。
桂花簌簌落下几朵，沾在她的衣袖上。苏棠看着她沉静的侧脸，忽然明白了什么。
——薛清沐从来都不是能安心被人庇护的性子。
好。苏棠忽然笑了，那我们就去临川。
薛清沐抬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若是去临川，离家就更远了。你......
家？苏棠轻笑一声，手里的玉杵在石臼里转了个圈，我那个爹，只要每月银子按时送到，怕是连我去了西域都不会过问。她舀起一勺研磨好的沉香粉，细白的粉末在暮色中闪着微光，上回托人捎信回去，我娘只问这个月能不能多寄二两银子，说是弟弟要买新靴子。
也好。虽然说要搬去那边，但是这也不是件小事，明日我们收拾收拾，租上一驾马车，后日一早出发，先去临川城看看。
苏棠眼睛一亮，忽然想起什么：要不要告诉萧......
不必。薛清沐截住话头，从袖中取出一张舆图在石桌上铺开，他既说了十日之期，我们速去速回便是。
苏棠偷笑：你就不怕他气急败坏，真把玉容膏的配方卖给对街？
薛清沐淡定地说道：他敢。
檐下风铃轻响，月光洒在两人身上，映出她们眼底的坚定。
——她们的路，终究要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