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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亮学跟着郭师爷，主要分管刑名讼狱这块，平素要是郭师爷不在，都是他出面。
“你高看我了，不过难道今日见官的是妇人吗？”明洛与有荣焉，她这段时间主要在归纳总结，收拾文书。
这其实是个好差事，清贵而不市侩，但明洛多少觉得这会让自己丧失成长的机会。
她还年轻，需要多锻炼方能积攒经验。
“正解。”
前衙相对严肃清净许多，除了几声围观的窃窃私语外，并无其他多余喧嚣和吵嚷。
景观摆得稀疏冷淡，一眼看去，分外工整，有种对称的美感。
“青天！俺媳妇说的全是事实！分明，是老三他家心怀不轨！”有个面相十分憨厚的男子瞧出周亮学是个能作主的，忙朝向他俩。
周亮学一改与同僚们说话时的和气，面色冷淡，闻言连个眼神都没给，他走上两步台阶，不过当然没敢坐在正经大位上。
而是静静立在书案旁，示意笔录吏将尚未干涸的记载给他过目，他看完又递给明洛。
大致案情如下：
是城里钟家的一个老太太大冬日地投了井，按理说这把年纪能享福了，完全可以仗着辈分颐指气使。
跳井做什么？
捞上来没了气，但身上分别有二房儿媳和三房儿媳的物件，主打个物证确凿，至于大房……
早些年儿子没了，大儿媳早带着儿子出城守着祖田过，井水不犯河水。
问题就在二房三房两个房头上。
啊？
明洛看着一愣一愣的。
周亮学不是说家长里短吗？
可这分明是人命案子。
她没费多久脑子便想通了关节，眼神微微一黯，复又给自己打气，她能站在这里就足以说明成见是可以被慢慢撼动的。
明洛不由得挺直了背。
“谁是原告？”
周亮学眉心拧得更紧些，来回看了两遍然后将底下跪着的人头看了圈后，沉声问。
“俺是，俺是他们的耶耶。”
有个老头颤巍巍地起身。
周亮学简直觉得不可理喻：“你身为人父，怀疑你妻死因不明，与你两个儿媳有关？”
这听着挺荒唐的。
明洛默默无言。
搁现代，也好像离谱了些？
“是，是。”
老翁神情憔悴，眼中浑浊，但意思表达地清楚。
明洛总算从俩儿子的表情里看出了点猫腻，敢情这一家不是老子当家做主，而是年轻力壮的两个不孝子说了算。
看老翁的姿态，在家和老伴估计经常看儿孙脸色。
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难怪会有这般案情……
“可有人证？”
“是俺……”老翁似乎努力给自己在鼓气，语气十分低落，“是俺半夜听到的声响。”
“什么动静？”周亮学对此类不孝不伦的案子有种本能的抗拒，这会显得洛阳城的百姓没有被教化过。
一旦儿杀母成立，他们这洛阳城府衙岂不没尽到责任？
辖内百姓如禽兽之举……
周亮学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这让本来鼓起勇气准备无视其他目光的老翁停顿住了，他嘴唇上下哆嗦了下，想说的话一瞬间被抽离了。
“老翁，你先吃些热的，这一圈的人您年龄最大，有话慢慢说，不要紧。”明洛多少感受到周亮学的迟疑，主动揽过话茬。
“诶诶。”
老翁站着颇为吃力，半点没客气地就坡下驴，坐在了不伦不类的板凳上，放在膝盖上的手局促不安。
周亮学则深深吐出口气，又看了眼轻声细语在问两个儿媳的明洛，以及等来一碗热羊奶的老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