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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
刑部衙门前。
日晷影子刚挪到午时三刻，周重云就搁下了朱笔。
赵虎抱着一摞卷宗进来时，正看见自家将军第三次整理案头文书。
“将军，这些是......”
“放那儿。”周重云头也不抬，指节敲着檀木案几，玄色官服袖口沾了墨渍都浑然不觉。
窗外传来马蹄声，他猛地抬头，眼底亮得吓人。
赵虎憋着笑退到门外。
自打夫人日日来送饭，将军一到这个时辰就跟等食的狼崽似的，哪还有半分朝堂上杀伐果决的模样？
脚步声由远及近。
周重云喉结滚了滚，犬齿无意识磨着下唇。
门开时带进的风却扑了个空。
来的是将军府管家周福，灰布短打被汗浸透大半。
周重云声音陡然沉了三分，眉头瞬间拧紧，“怎么是你？夫人呢？”
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
周福连忙行礼，“回将军，夫人一早就跟着程家小姐和苏家表小姐出门赏桃花去了，特意嘱咐老奴给您送午膳来。”
周重云下颌线条绷紧，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夫人可有说去哪处赏花？何时回来？”
“说是城外的灵泉山，那片桃花开得正好。”周福连忙道，“夫人说晚膳前必定回来，让将军不必挂念。”
“不必挂念？”周重云在心里轻哼一声。
他掀开食盒，红烧肘子的香气扑面而来，配着几样清爽时蔬，都是他爱吃的。
可此刻看着，却莫名少了些滋味。
“知道了。”他硬邦邦地扔下一句，拎着食盒大步走向内堂。
赵虎缩了缩脖子，小声问周福：“将军这是......不高兴了？”
周福望着自家将军僵直的背影，了然地捋须：“年轻人啊......”
内堂里，周重云机械地咀嚼着饭菜。
肘子炖得酥烂入味，笋尖清脆爽口，连米饭都粒粒晶莹，这分明是苏蕴一贯的讲究。
可没有那小娘子坐在对面替他布菜添汤，再好的饭菜也味同嚼蜡。
筷子重重拍在桌上，惊得门外守卫一哆嗦。
“将军？”赵虎探头进来。
“继续审案。”周重云冷着脸起身，玄色衣袍带起一阵风。
接下来的审讯格外严酷，连最硬气的犯人都被吓得抖如筛糠。
夕阳西斜时。
周重云终于按捺不住，起身吩咐：“备马，回府。”
一路上，他不断想象着蕴儿赏花归来的模样。
发间或许会沾着花瓣，脸颊被春风吹得微红，眼中盛满意......
想到这里，他双腿不自觉地夹紧马腹，催促坐骑加快速度。
将军府内一片宁静。
周重云大步穿过回廊，直奔卧房。
推开门，屋内空无一人。
只有梳妆台上插着一枝新鲜的桃花，粉白的花瓣娇嫩欲滴，散发着淡淡幽香。
周重云走近，指尖轻轻触碰花瓣，眼神暗了下来。
这花想必是蕴儿今日摘回来的。
“将军回来了？”燕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夫人命奴婢准备了热水，说您回来定要沐浴更衣。”
周重云转身，“夫人呢？”
“夫人在花厅查账呢。”
燕儿抿嘴一笑，“不过夫人特意嘱咐了，说今日赏花时看到山下的野菜新鲜，让厨娘按您喜欢的口味做了几样小菜。”
周重云心头微动，但面上不显，只“嗯”了一声，径直去了浴房。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疲惫的身躯，周重云闭目靠在桶沿，脑海中却不断浮现蕴儿在桃花丛中巧笑倩兮的模样。
她今日穿的是什么衣裙？可有被太阳晒红脸颊？和那些闺中密友都聊了些什么...
越想越不是滋味。
他猛地从水中站起，水花四溅。
快速擦干身体，换上干净衣袍，他大步走向花厅。
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苏蕴清冷的声音：“这账目第三页的胭脂水粉开支，比上月多了三成，去问问采买是怎么回事。”
周重云脚步一顿，透过雕花门棂看见妻子端坐在紫檀案前，纤纤玉指正点着账册。
她今日穿了一袭淡粉色的织金襦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步摇，通身透着贵女的端庄气度。
案几上的青瓷瓶里插着几枝新折的桃花，想必是特意带回来装点厅堂的。
“将军？”苏蕴抬头发现丈夫站在门外，眼中的锐利立刻化作春水，“你回来了。”
她合上账本示意丫鬟退下，“我让厨房准备了荠菜羹和桃花酥，都是今早新采的。”
周重云走过去，从背后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上，“怎么突然想起去赏花了？”
苏蕴顺势靠进他怀里，指尖抚过他衣袖，“姚媛前日就递了帖子，说灵泉山的桃花开得正好。我想着你最近忙，便没告诉你。”
窗外传来丫鬟摆放碗筷的声响。
周重云却没有松手的意思，反而收紧双臂，将她牢牢锁在怀中。
“别闹，”苏蕴轻笑着推他，“晚膳要凉了。”
“凉了就凉了，”周重云在她耳边低语，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颈侧，“我不饿。”
苏蕴耳根一热，却仍保持着侯府千金的仪态，“不饿？那午膳怎么几乎没动？周福回来说你连最爱的肘子都没怎么动。”
周重云身体一僵，随即闷声道：“那老东西话真多。”
苏蕴转身面对丈夫，忽然伸手替他整理衣襟，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他的喉结，“将军这是...吃味了？”
“胡说什么。”周重云别过脸，耳根却微微发红。
苏蕴伸手捧住他的脸，迫使他看着自己，“我特意给你带了桃花回来，就插在卧房里，你可看见了？”
周重云哼了一声，“看见了。”
“喜欢吗”
“一般。”
苏蕴忍俊不禁，指尖轻轻描绘他紧抿的唇线。
“那明日我陪你去赏花可好？灵泉山的桃花真的美极了，漫山遍野都是......”
“没空。”周重云硬邦邦地说，“明日还要审案。”
苏蕴眼中闪过一丝心疼，柔声道：“那今晚呢？用过晚膳后，我陪你去城西的桃林走走？那里离的近，桃花虽不如灵泉山的多，但夜色中别有一番风味。”
周重云眸光微动，却仍嘴硬：“黑灯瞎火的，看什么花。”
“有月亮呀，”她眉眼温柔道，“那样好的春光，总不忍叫你错过。”
她说得又轻又软，像羽毛拂过心尖。
周重云喉结滚动，终于败下阵来，低头在她唇上狠狠亲了一口，“先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