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新笔趣阁】 52xbq.com,更新快,无弹窗!
也可以看。”
关尧随意接过一本,塞到了郁春明的手里。
郁春明没答话,却放下了关尧交到自己手上的这本,转而拿起了文艺团的那本。
“咋你还挑挑拣拣呢?”关尧问道。
郁春明放下的那本正是江敏自家的相册,扉页上夹着的就是江敏和父母的合照,江敏的怀里还抱着个孩子,孩子看上去不到五岁。
关尧一眼认出了二老,他目光轻轻一动,情不自禁地开了口:“这个就是……”
“江心,我儿子。”江敏先他一步给出了回答。
黑白的照片上,被江敏抱在怀里的那个孩子又瘦又小,一双眼睛呆滞无神,两颊干瘪黯淡无光,长得一点也不像他那明媚冶丽的母亲,若是不说,谁也不会把他当成江敏的儿子。
关尧却看着这个男孩的模样出神了,他轻叹一声,抽出那张照片,放到了郁春明的面前:“你之前不是问我,江心是谁吗?看,他就是江心。”
郁春明坐着没动,只有视线稍稍偏移。
“江心是江婶儿的大儿子,也算是……我的弟弟。”关尧眼角一酸,忽地不说话了。
二、三十年前,在厂子还没倒,林场还算红火的时候,住在这座家属院中的人几乎都是熟识,更别提门对门的江家和关家了。
江敏的父母是垦荒团的农民,本住在金阿林山里面,一次机缘巧合,长相出众的江敏被下乡慰问的林场文艺团团长相中,送到了二厂的子弟学校里培养。没几年,这个机灵活泼又漂亮的女孩就成功地考上了艺术学校。
十七岁那年,已成为金阿林山最耀眼“明珠”的江敏被文艺团选中,送往松兰大剧院交流学习。据二厂的老人和熟知江敏的邻居说,她就是在那个时候遇上了自己的第一任丈夫,开启了自己的第一段婚姻。
“听说还是个官儿呢。”关尧小时候,惯爱在人背后嚼舌根的王姨上他家吃饭时,就曾挤眉弄眼地对关尧奶奶说过,“你说说,这么漂亮一人儿,又在省城傍上了个官儿,干啥还回咱们这小地方呢?保不齐是犯了啥错事,被人休了所以才回来的。不然,人家大官儿能让她挺着个肚子在咱们这儿被人戳脊梁骨吗?”
这话在关尧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他总是试图弄清,江敏的大儿子江心,到底是不是她和她那位前夫所生。
但可惜,关尧没能听全王姨的话,当意识到接下来的内容即将“少儿不宜”后,关尧奶奶立刻把趴在一边听小话的关尧遣走了。这两个女人后面又说了什么,没人清楚。所以关尧只能默认,江心就是江敏前夫的儿子。
不过到底是不是,并不重要,毕竟关尧想弄清这一切的原因,只是要给江心一个解释,一个让他不再被大院里其他孩子欺负的解释。
“当年他总是跟在我后头,拽着我的衣服下摆,管我喊哥哥。”良久后,关尧说道。
“那是因为他没种,总被人欺负。”江敏抽着烟,不咸不淡地接了一句。
郁春明仍旧一言不发,似乎在专注于相册中那些靓丽的文艺团女演员们。
关尧兀自往下道:“他身上总是带着伤,问他咋来的,他也不说,我就只能把他领回我家,让我奶奶给他上药。”
江敏吐了口烟。
“再后来,他就跟我住一屋了,每天吃我奶奶包的饺子,睡我房里的那张床,我还和他约定,将来要一起做警察,这样就能不被人欺负,就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关尧放下了照片,脸上泛起一丝苦笑,“可惜了,再后来……”
“再后来,他就掉河里头,死了。”江敏冷漠地接道。
关尧一顿,没再说话。
江心到底死没死,林场职工家属院里众说纷纭。
王姨说死了,因为大家都知道,江心九岁时的某一天离开了扎木儿,此后再也没有回来。一年过去,有人在宁聂里齐河里打捞起了一具小孩的尸体,无数人以讹传讹,说那就是江心。
关尧的奶奶却说江心没死,说他只是被江敏送去了松兰,大概是放到前夫身边养着了,等长大了,就会回来。
十几岁的关尧信了奶奶的说辞,丝毫没怀疑过奶奶只是为了宽慰自己悲伤过度的心,直到他长大后,才逐渐想清,或许江心真的死了。
这已成为一道存在关尧心底的陈年伤疤,他很少再去回忆当年,他把自己与江心的唯一一张合照摆在客厅的餐桌上,却又不许照片本身再见天日,只肯自己在偶尔追忆往昔时,拿起反扣着的相框,看上两眼。
关尧几乎从未向旁人提起过江心的事,但不知怎么,今日,当郁春明坐在他身边时,他忽然就把当年的一切吐露了出来。
“都怪我不好,我不该约着他去河边的白桦林里,如果那晚他没去,或许他就不会,不会掉河里……”关尧低下了头。
郁春明缓缓转过身,看向了他。
“那天我俩说好,先去桥边上看火车,然后再去人家部队的营地边上捡废弹壳,结果我因为学校的事情耽搁了,等我走到河边上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去了啥地方。”关尧说道。
“再后来,他就消失了,第二天早上我没找着他,第三天也没找着他,第四天、第五天,家属院里的人都出去找,结果就是不见他的影子,我们找了足足俩月多,到最后,大雪一下,外面寸步难行,只好放弃了……”关尧抹了把脸,挤出一个笑容,“我奶奶怕我伤心,骗我说江心是被江婶儿送去松兰了,送去人家亲爹那里生活了,我当时还真信了,天天跟关娜盘算着咋去找他。”
“那你去找他了吗?”郁春明终于开口了,他问道,“那你后来去找江心了吗?”
“我找了,”关尧一顿,“我偷偷收拾好了行李,倒卖了我收集的邮票,换了车钱,一个人跑到松兰,挨个派出所打听。没想到,还真给我打听出了东西。”
郁春明眼光微动。
关尧看向他,双眸泛着红:“有个好心的老警察,听说了我要找的人,就按照我提供的信息,给扎木儿那边打去了一个电话,然后……他查到了江心的死亡证明。”
郁春明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蜷缩了起来:“死亡证明?”
“对,死亡证明。”关尧一点头。
坐在两人对面的江敏也怔住了,一时竟忘记烟已快要烧到手指,她跟着重复了一遍:“死亡证明。”
关尧继续道:“我当时压根不信,回了扎木儿也不信,直到……直到我从部队退伍,当了警察,手上有了点小门路,托我在松兰的战友去查江心,查了小半年,一无所获,我才终于明白,江心,他是真的死了。”
郁春明垂下双眼,看向了自己苍白的手背。
江心,江心……
这世上还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