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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庭琛深深的看了苏檀一眼，神情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旁的，他垂下眼帘，“回陛下，未曾。”
庆隆帝不怒反笑，视线落在苏檀身上，“嘉懿县主，你眼下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皇上，老臣冤枉！”
“整个赵家上上下下冤枉！”
赵大人跪在地上，立刻如凄如诉的喊冤。
其余赵家人也立刻看准时机，声泪俱下的诉说着与苏檀无冤无仇，不知她为何今日要如此心狠手辣，意图至整个赵家与死地。
就连宋庭琛的视线此刻也落在苏檀身上。
他皱着眉，眼底似是覆了一层浓浓的霜雪，看向苏檀的眼神，又是失望，又是不解。
“苏檀，就算你和赵羽有私怨，你也不该说出这样的话，来污蔑赵家。”
他知道，苏檀出生于将门世家，定国公一门自小便受到皇帝爱重，她被养的金尊玉贵，性子总是有一些骄矜。
便是她本性不坏，可是自小耳濡目染，也总会觉得旁人那般，不将人命当回事。
世家大族之间的较量往往都是带着鲜血。
有时候他们一句话，便能造就一个血流成河的悲惨结局。
“苏檀，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先前她污蔑清音杀了他父亲，又说清音连嫡亲的妹妹都能害死。
他还当苏檀是任性不懂事。
可眼下，宋庭琛冷笑一声。
哪里是什么任性不懂事呢？
是苏檀这段时间与东宫的人走得近了，与宸王接触的久了，早就将草菅人命四个字，深深刻进了骨子里。
庆龙帝有些头疼，他此刻无暇听他们说这些废话，只是将视线落在苏檀身上，再次问了一遍，“嘉懿县主，朕是信了你的话，才会怀疑赵卿。”
“可是眼下什么东西都没有挖到，还叫赵卿对朕寒心，伤了君臣之间的情谊。”
他这话说完，苏檀是个什么反应尚未可知，只说赵大人即刻给他磕头，“皇上，臣不敢对您有半点怨言。”
“皇上宵衣旰食，励精图治，臣对皇上的敬佩之心，就犹如滔滔不绝的江水，陛下不是怀疑老臣，只是被奸人蛊惑。”
苏檀笑了一下，唇齿间溢出几分嘲讽。
“赵大人还真是巧舌如簧，黑的都能被你说成白的。”
宋庭琛皱眉，身上散发出森寒之气，“苏檀，你闹够了没有！”
“你诬陷忠臣良将，哪怕到了现在也不认错？”
苏檀轻嗤一声，她懒得理会赵家人，亦是懒得理会宋庭琛，只转头对着庆隆帝道：“皇上，那里究竟有没有东西，您总得亲眼看了才知道。”
“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庆隆帝眉头一皱，似在深思。
倒是宋庭琛，眸中带了几分凉薄，看苏檀的眼神总是掩饰不住心底的失望。
“呵，苏檀，你不必说话如此，夹枪带棒。”
“你是觉得，我与赵羽交好便能自作主张，帮他欺瞒皇上？”
“可不止我一个人瞧见了，前去的御林军都瞧见了，赵家后院都快被掘地三尺了，也什么都没有！”
苏檀只是看着庆隆帝，“陛下，您可愿意前去一观？”
宋庭琛还要说什么，赵大人却是摇了摇头，对着庆隆帝道：“陛下，既然嘉懿县主不见棺材不掉泪，还是劳烦陛下贵脚踏贱地前去一观。”
“否则老臣只怕要带着这样的冤屈下地狱，届时又该如何与列祖列宗们交代？”
见赵大人都开口了，庆隆帝也没有再说什么。
他拧着眉头，在无数御林军的护送之下赶到赵家后院。
果然，赵家后院被挖的面目全非，也当真是用掘地三尺来形容都不为过。
宋庭琛冷冷的看了一眼苏檀，神情费解，“眼下你自己也瞧见了，什么都没有，你还不打算认错么？”
难道她真的要等到苏家剩下的老弱妇孺，也一并为她的任性送了性命，她才会悔不当初？
庆隆帝眸光发寒，无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赵大人冷冷的看着苏檀，“嘉懿县主现在亲眼见着了，还有什么话好说？”
苏檀冷笑一声，缓缓移开目光，对着庆隆帝道：“皇上您看，臣女说的没错吧，寻常人若是去挖，定是什么东西都挖不着。”
“即便真的掘地三尺，旁人也只会觉得赵家无辜，觉得是臣女在栽赃陷害。”
庆隆帝面色阴沉如墨。
竟还真叫苏檀给说准了。
宋庭琛前去率领御林军的时候，苏檀曾低声和庆隆帝说，赵家人诡计多端，也会使些鬼蜮伎俩，叫人什么都查不见。
若皇上有这个耐心，倒是可以与她一并见证赵家人的厚颜无耻。
庆隆帝虽然很烦苏檀。
但是比起个人的喜恶，皇权是否受到挑衅，是否有人觊觎他这把龙椅，才是庆隆帝最为关心的事。
因此，他压着自己对苏檀的烦躁，硬着头皮答应了这件事。
没想到，竟还真叫他看见了这种奇观。
赵大人额头上渗出冷汗，心中不自觉涌出几分不好的预感，他下意识觉得不能再叫苏檀继续说下去。
赵大人额上青筋狠狠绽出，立刻跪了下来，如凄如诉的道：“皇上，臣对您忠心耿耿，绝不受如此不白之冤！”
“此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污蔑我赵家，还不知道存的什么居心，皇上，这种心思叵测的毒妇，就应该乱棍打死就地格杀啊！”
宋庭琛听着这几个字，眉头皱的愈发紧，他揉了揉自己发胀的太阳穴，沉沉的盯着苏檀。
“你闹够了没有？”
“苏檀，你到底还要怎样？”
她一定要这么不见棺材不掉泪？
一定要让整个苏家都为她陪葬，她才甘心？
苏檀眸光清冷，视线忽而落到庆隆帝身上，“陛下，宋庭琛的话让臣女不舒服。”
“他一而再再而三，因为旁人的三言两语污蔑臣女，待真相查明，臣女可否抽宋庭琛几耳光，再抽他几鞭子？”
庆隆帝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他身上散发着沉沉的寒气，一瞬不瞬的盯着苏檀，开口提醒：“苏檀，宋庭琛毕竟是朝廷命官。”
“也是曾与你相濡以沫的丈夫。”
他在提醒苏檀莫要忘了男尊女卑夫为妻纲的道理。
纵使宋庭琛的话，让她不舒服了，可二人曾经既然结发为夫妻，纵使已然合离，她也不能忘了规矩。
苏檀视线冷淡，“陛下，正是因为宋庭琛是朝廷命官，所以，臣女还非得讨个公道不可。”
“否则，来日若是朝廷上下皆学宋庭琛这般说话做事仅凭喜恶，一言不合，便给他不喜之人定了罪，这天下还不知该出多少冤假错案。”
“皇上也会受人蒙蔽。”
“长此以往，将民怨四起，天下大乱。”
宋庭琛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她眼前放屁。
嘴皮子一碰便将什么脏水都泼到她身上。
明明好几次都证实，是他冤枉了她。
可他下一次还是会故态复萌。
苏檀懒得叫宋庭琛去信任她。
可她总得给他一个教训。
让他记住打记住疼，记住在他敬重的君父面前颜面尽失，他才会长记性。
庆隆帝最看重的便是皇权。
最在意的也是皇权。
他忽而一笑，视线落在苏檀身上，她还真是会打蛇打七寸。
“可以。”
毕竟，苏檀有一句话说的很对。
他绝不允许他的朝廷命官，都如宋庭琛这般，仅凭喜好，便轻易给人定了罪。
宋庭琛身上散发着沉沉的寒意，不发一言。
他知道苏檀的脾气。
半点委屈都受不得。
半步都不肯退让。
也是半点苦都不肯吃。
但她最好是真的被冤枉了。
苏檀没有再理会宋庭琛，也没有在理会装腔作势的赵家人。
她当着庆隆帝的面掐了个诀，手上拿着先前出宫时随手一折的柳枝，嘴里念了长长一串旁人听不懂的咒语，最后视线定格在那满目疮痍的深坑上。
耳边有疾风刮过，苏檀眸光冷肃，仿佛带着无穷无尽的使命，要为这世间冤魂找一个来处，讨一个公道。
柳枝刺破长空，带起一阵阵刺耳的尖鸣声，苏檀手上泛起金光，“破！”
刹那间，耳边刮起阵阵的阴风，一道道尖锐刺耳的哀鸣声，响彻整个夜空，仿佛要划破众人的耳膜。
眼前的景象，逐渐变了。
庆隆帝和宋庭琛眼睁睁的看着，那原本什么都没有的深坑，堆积着数之不尽的白骨。
数不清究竟是有多少的冤魂。
而这些白骨，被随意的堆放着，仿佛无人在意他们的生死。
可仔细看去，这些白骨的头骨，似乎都被挖去了，像是一种诡异的仪式。
宋庭琛惊的退后两步。
他曾经是见过这样的景象。
打仗的时候尸横遍野，饿殍遍地，若有疫病更是只能听见数之不尽的哀鸣。
看见那堆积如山的白骨。
宋庭琛一整颗心不断往下坠。
苏檀目光清寒，“宋将军，看见了吗？”
“这都是被你深深信任着的赵羽做的孽。”
宋庭琛不发一言，心口像是积压了一块巨石，不断往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