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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韵一把将文书敛在手中，视线落上瞬间瞳孔骤缩。
那上面竟是清楚记录了她放印子钱的过程，细致到记下她吩咐手下人时的每一句话。
甚至后面还夹带了一张有着她亲笔签字的借款单据。
苏无秧拧眉，也没想到官府的人动作竟这样快，下手竟这样准。
王奎看出他心中所想，沉声道：“侯府高门大户，若没有证据，我们也不敢直眉瞪眼闯进来。”
“两位少爷心疼自己妹妹下官可以理解，但也别把事情做的太过了。”
他偏头看向苏韵：“素闻五小姐学识过人，为人肝胆义气胜过男子，今日一看传言不可信。”
“小姐既出身潜邸怎么连敢作敢当四个字都不明白？”
自己做错事不认错也就罢了，竟然还想让妹妹替她去扛，简直岂有此理。
幸亏自己提前做了查访，否则真让他们蒙混过去，后面再改了证据，那岂不是冤枉了好人？
更离谱的是府上两位少爷竟然默许并帮忙掩盖，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苏韵从没被人当面指着鼻子骂，哭得越发厉害，如受天大委屈。
苏锦冬见了心疼：“行了，我的妹妹还轮不到你说三道四。”
韵儿是做错事，但她不是已经认错了么。
小小捕头竟在这里咄咄逼人，也太不把自己跟二哥放在眼里。
王奎不是个被人训了却不敢吭声的性子。
他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这会子冷嗤一声，并没怕：“四少爷不说，我还不好开口。”
“两位到底也算知书明理之人，怎能做出这种踩一捧一的事来。”
“知道的说三位兄妹情深，不知道的还以为独独只有六小姐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这话一出众人都噤了声，就连苏韵也收了哭声，院子倒是比刚才还要安静。
苏锦冬脸上的恼也跟着僵住。
他知王奎不知其中真相不过随口发句牢骚，可越是这样越不得劲。
他嘴唇紧抿成一条线，下意识看向苏沫。
苏沫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感受到他的目光，抬眼看过来。
四目相对，那双清冷的眸底满是嘲讽。
但不知为何，相比起以往那种悲痛，此刻这双眸子竟隐隐透出几分冷淡和冰凉。
如夏日滚热的溪水被秋风多次袭击后逐渐染了风霜，最终又在一次次的严寒逼迫下开始冰封。
忽然的，苏锦冬心口狠狠颤了下，产生别样的不安。
但苏沫没给他想明白这不安的原因便转过视线。
像是一直滋养他的温泉改了行进方向，不再关注他一般。
这样的认知让苏锦冬莫名有些焦躁。
“既是来办差的，还是先把差事办了为好。”苏无秧开口打乱气氛。
王奎不再多说，摆摆手。
官差上前把苏韵从地上架起来。
王奎对苏锦冬做了个‘请’的动作：“四少爷，走吧。”
苏锦冬抬脚往外去，到苏沫身侧时，略顿了下，偏头看她。
但这一次，他却没能再对上苏沫的视线。
苏锦冬袖内五指紧缩，狠狠压下心头怪异情绪，甩袖冷呵一声，大步离开。
王奎带着官差们也一跃而出。
院内再次安静下来。
苏无秧视线扫过苏沫，抿唇似想说什么，最后只道一句：“三日后春猎你跟着同去。”
他扔下一句，不等苏沫回答，抬脚往外，路过秦伯时顿了下，冷声再道：
“今日之事我希望你全都忘记，一句话也不许外传。”
还没从‘五小姐’被称‘韵儿’的混乱中和府上小姐少爷被抓走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的秦伯突然听见这么一句，抬眸便对上苏无秧如附骨之疽般的骇人目光。
他后知后觉恍然明白了什么，但随即浑身一颤，立刻低下头，不知不觉后背浸了冷汗，连声道‘明白’。
苏无秧这才离开跟上苏锦冬等人。
等人都走了，秦伯才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看向苏沫欲言又止。
苏沫没做任何解释，只是提醒道：“京城是个是非之地，这些年你也攒够了养老钱，还是就此出京去吧。”
他无儿无女，这两年跟着自己一直任劳任怨，事到如今自己不想再因府内的乱事牵连他。
秦伯张了张嘴，浑浊的眼中聚了热泪，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小姐！是老奴老眼昏花对不起您啊！”
苏沫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回了青云间。
秦伯跪在地上低着头，满是沧桑的脸上滚落热泪，许久都没能站起来。
凝音看了秦伯一眼，跟上苏沫。
苏沫入了屋，在凝音跟着入内前一刻关了门：“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会。”
凝音沉吟片刻，俯身退开，站在门外等着伺候。
苏沫从柜子里翻出一个漆盒，若凝音在此定然会发现这漆盒跟苏沫送给杜仲的那个漆盒一模一样。
实际上这两漆盒本是一对。
翻过盒子，底部有着同样的木兰花图案。
这盒子是她第一次参加宫宴时陛下赏赐的，自己当时觉得这盒子好看，便留下装些小玩意，杜仲见过。
其实苏无秧也见过，只是侯府内陛下赏赐的好东西有的是，他看多了也就不在意了。
又或许是，他真正不在意不关注的是自己。
但那都不重要了。
杜仲此刻应该已收到木盒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自己要做的就是等三日后去猎场上找个机会跟他见面。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终于到了春猎这日。
苏沫起了个大早，洗漱吃饭换衣出门。
府门外一如既往停着两辆马车。
苏无秧正伸手搭着苏韵，让她借力上去。
苏韵上了车，察觉到身后视线，转头瞧见苏沫，眼底划过一抹恼恨。
但碍于苏无秧在身边，她什么都没说，只在苏无秧看不见的地方狠狠瞪了她一眼。
而苏无秧从始至终都没往这边看一眼，好像没苏沫这个人似的。
那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马车朝着京外方向扬长而去。
苏沫收回视线径直走到后面那辆马车边，踩着凝音给她放置的脚凳上去。
撩开马车帘，里面还坐了一个人。
苏沫愣了下，一时间没回过神。
苏凌臣嘴角噙着几分不明显的笑，抬眼望过来：“发什么呆？几日不见三哥都认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