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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墨?大半夜的你在这做什么呀?”
王伯从黑暗中走出来,他应该是刚从田地里回来,恰好路过这里。
“啊……我……”
我结结巴巴地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王伯笑了笑,说:“是不是又偷偷跑出来玩迷路了?走,我带你回家。”
我摇了摇头,说:“王伯,我们在玩捉迷藏呢,没迷路,玩完了我就回去。”
“这么晚了玩捉迷藏?你爸不找你啊?”王伯问我。
我说:“我跟我爸说了,他知道的。”
“那行,你可早点回家哈,别被蛇咬了。”
王伯说完就走。
突然,草丛里传出漂亮姐姐的一声尖叫:“哎哟!”
王伯立马回头,问我:“什么动静啊?”
“没事王伯,我刚刚踢到石头了。”我对王伯说。
王伯也没怀疑,扭头就走了。
他刚走没多久,漂亮姐姐就从草丛里跑出来,哭着说:“有蛇!”
她没有提裤子,借着月光,我看到她右边大腿上有两个小小的血孔。
我从小就在这里玩,被蛇咬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所以对于处理蛇伤这种事早就熟能生巧了。
我立马让她先坐下,把腿打开,然后我把她血孔里的毒血吸了出来。
漂亮姐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弟弟,你真好,等你长大了,姐姐嫁给你当媳妇。”
我当时对于娶媳妇这种事没啥概念,就应了她说:“好啊。”
给她处理好伤口之后,我就和她一起走在大路上。
因为害怕被村里人发现,我们就靠着草丛边行走,这样要是有人来的话,我们能立马躲进草丛里去。
路上,漂亮姐姐对我已经失去了戒备,还跟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弟弟,你多大呀?”漂亮姐姐问我。
“我今年十六了。”我说,顺便问了她一句,“姐姐,你多大呀?”
“姐姐今年十九,刚上大一呢!”漂亮姐姐微笑着说。
“大一是什么呀?”我问。
“大一就是大学一年级呀。”漂亮姐姐回答我,又问我,“弟弟,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我挠了挠头,说:“我家里养猪,等长大了我也养猪。”
漂亮姐姐却摇了摇头,说:“弟弟,你应该离开这个山村,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你要好好学习,考上大学,这样你就能去山外面生活了。”
我听得半懂半不懂的,但既然是漂亮姐姐说的话,那我自然是记在了心里。
最后,我把她送出了大山,临走前,她抱着我的脸亲了一口,说:“弟弟,你真好,姐姐喜欢你。”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姐姐,我叫杨墨,以后我要好好学习,要考大学,要去外面找你。”
“嗯,好,姐姐等你。”漂亮姐姐笑着说。
我问她:“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姐姐叫萧楠。”
“嗯,我以后一定会考上大学,出去找你的。”
“嗯呢,姐姐等你哦。”
我跟楠姐就这样分开了,然后我就顺着路回家,结果在半路上就被我爸跟我大伯找到了。
他们知道我放跑了楠姐,把我带回去一顿胖揍,还骂我,说我跟我妈一个德行,都是白眼狼。
那一晚我记忆犹新,他们轮番打我,我爸打累了我大伯打,我大伯打累了我爸打。
往后的几天,我睡觉都是趴着睡的,因为我的屁股肿了。
但我谨记楠姐的话,好好读书,将来考大学。
于是,我就去找我们村头的一个乞丐,据说他曾经读过书来着,结果因为一些原因家破人亡,变成了乞丐,从此混吃等死。
我向他请教读书,他一开始还不想理我,但我每天锲而不舍地给他送吃的,渐渐地,他就教我读书认字。
后来,他教我扎马步,教我打拳,虽然我不知道他让我练的是什么拳,但他告诉我,要想以后不被人欺负,要想以后保护自己在乎的人,就要把自己变得强大。
我想到了楠姐,想到了她被堂哥打的样子,心性就坚定了许多。
等到我十九岁那年,我终于考上大学,虽然只是末流专科,但我依然是我们村里的第一位大学生!
那一天,村里人都来我家道贺,说我们村破天荒地出了一个文曲星。
然后,全村人都凑钱供我读大学,把我送出了大山。
临行前,大伯还偷偷塞给了我两百块钱。
这些年的读书经历,让我有了明辨是非的能力,我知道村里的人都是一群没什么文化的老封建,甚至还从外面买媳妇,但我也知道,他们对我的好也是真的,我作为被他们养育大的孩子,自然没资格去批判他们的不好。
我只知道,他们做的事不对,以后我要赚钱,赚好多的钱,让村里的人都能读上书,都能明辨是非,都能靠自己娶上媳妇,而不是用钱来买。
那一晚,我跟我爸吃了最后一顿晚饭,就去找乞丐师父道别。
他知道我要走,没有拦我,还对我说:“到了外面,不要跟人打架斗殴,我教你本事,是教你守护,不是教你侵略,明白吗?”
我点头,说了一声“明白”,然后跪在地上给乞丐师父磕了三个响头。
“起来!男子汉大丈夫,跪天跪地跪爹娘,其他的人不许跪!”乞丐师父把我扶起来,我看到了他那只断掉的右手,并趁机问他为什么他的右手会断。
他没正面回答,只是含糊其辞地说了句“偷东西被人砍的”,后来我才知道,他偷的“东西”是拳。
第二天一早,我就背上行囊,准备去外面的世界读大学。
临走前,我爸塞给我一张照片。
照片有些泛黄,但能看清里面人的长相。
她长得高挑美丽,笑靥如花,看起来特别有大家闺秀的气质。
“墨墨,这是你妈,你出去后要是见到她了,就把她带回来,知道吗?”我爸对我说。
我把照片塞进口袋里,点头说了一句“知道了”,就告别了村里人。
我顺着小时候跟楠姐走过的那条大路出了山,回头时,发现村里人居然把我送到了山口。
他们虽然没什么文化,且保留着买媳妇的恶习,但是,他们对我却是真的好。
我有些不舍,鼻子也有些酸,看着那养育我长大的山村,以及那些看着我长大的叔叔伯伯们,我差点哭了。
面对他们的集体送别,我郑重其事地跪下,给他们所有人磕了三个响头。
“走吧,别回头。”我爸虽然语气平静,但依然能听出哽咽。
我点了点头,抹了一把眼泪,转身就走。
只是往前走,不回头。
但我没想到的是,未来的某一天,我还是回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