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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切都变得混乱而不堪。
待顾颂宁回过神时，她已经站在了百里府的庭院里。
丫鬟不断进进出出，端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水。
看着触目心惊的血红色，恍惚许久的顾颂宁终于想起来，她被贬为庶民，而百里景明被打了五十大板，不知能不能撑过今晚。
已是深夜，百里府兵荒马乱。
百里大人和夫人匆匆赶了过来，顾颂宁见到他们便跪了下来。
“百里大人、百里夫人，此事因我而起，百里公子为救我才演了一场戏，平白无故挨了五十个板子，如今生死未卜，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百里家只有这一个儿子，她知晓百里景明对他们来说有多重要。
“你……起来吧，”百里祥沉声道，“此事不怪你。”
百里夫人将顾颂宁搀扶起来，哽咽道：“我知道他的性子，公主不必责备自己。”
“我已经不是公主了，”顾颂宁泪流满面，轻声道，“日后唤我颂宁便好，若是可以，我愿在百里府为奴为婢，偿还百里公子的恩情。”
百里祥和夫人对视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
“此事等景明醒了再说吧。”
虽然希望渺茫，但他们心里都抱着一丝期待。
不知过了多久，郎中出来禀报，说百里景明反复发热，怕是撑不过今晚。
顾颂宁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
愧疚与懊悔的情绪扑面而来，让她无力招架。
平白无故葬送了百里景明的性命，早知如此，她就应该去和亲！
哥哥来了，劝她去和他说说话，或许他真的撑不过今晚。
她回过神，跌跌撞撞地往内室走去。
床榻上，百里景明双颊发红，胸口处的起伏微乎其微，仿佛已经死了。
顾颂宁跪在床边，以为自己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可是看到他这副模样，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的脑海中闪过许多有关百里景明的过往。
幼时，除了捉虫子吓她之外，他也会对她好。
担心迟到，来不及用早膳时，百里景明会往她手里塞两个从街上买来的包子，也不知他怎么看出她没用膳的。
她被八公主和十公主冷嘲热讽时，百里景明若是遇到，一定会来救她。
还有好多好多，她想不起来了，通通在漫长的岁月里被淡忘。
她讨厌他，便只记得他对她做过的恶。
不多时，顾行舟走了进来，交给她一支荷花样式的桃木簪，说是百里景明送她的及笄礼。
顾颂宁收下，簪在无一缀饰的发间。
跪了一晚上，不知是她的虔诚祈祷有了作用，还是百里景明福大命大，居然退烧了。
只是情况依然不容乐观，若是能撑过三日，才有可能康复。
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日日向神佛祈求，保下百里景明的性命。
第四日，数夜未合眼的顾颂宁实在坚持不住了，准备趴在床榻边浅眠片刻。
刚准备低下头去，她忽然觉得百里景明的睫毛动了。
她屏息凝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不知过了多久，百里景明真的慢慢睁开了眼睛。
顾颂宁连喊人都忘了，只是呆呆地看着他，颇有些手足无措。
她轻声道：“你、你醒了？”
百里景明紧盯着她，喃喃着问：“我这是已经羽化登仙了吗？”
不然怎么会看到如此温柔的顾颂宁，没有厌恶，没有害怕，只有激动与欢喜。
他满足地想，死得真值啊。
顾颂宁终于确定他清醒了，连忙去喊人。
百里祥和夫人赶紧赶了过来。
见到父母，百里景明一阵恍惚，问：“爹，娘，你们被我连累，也死了吗？”
“说什么傻话！”百里夫人又哭又笑的，“你活得好好的，不许咒自己！”
百里景明微微瞪大眼睛，他居然还活着？
他没有清醒多久，重新陷入昏睡中。
接下来几日，百里景明一直醒醒睡睡的，不过醒来的时间一日比一日长。
顾颂宁满心期待他好起来，一心一意地照顾他，只要是她可以做的事情，绝不假手与他人。
但百里景明却不愿意，她不想忤逆他，只好在他昏睡的时候服侍。
很快，百里大人的调令下来了，此事便不能再拖，明日便要与夫人启程前往禹州。
五十大板要人命，百里景明连走路都费劲，只能暂时留在京城。
顾颂宁认真道：“伯父伯母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景明的，一定尽快去禹州。”
这几日，她对他们的称呼也变了，不再那么生疏。
送走百里大人和夫人，顾颂宁继续去照顾百里景明。
百里景明神色复杂地望着她，低声道：“你不必待在这里，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她对他好，只是为了赎罪。
可他以后或许会是一个废人，他不忍看她大好年华耗费在一个废人身上。
想让她走很简单，只要骂她几句就行了。
可是他舍不得。
他也贪恋她对他的好。
顾颂宁避而不答：“该用膳了，我喂你？”
“……好。”
算了，她迟早有一天会受不了自己走掉的，所以在这之前，他可以再贪恋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