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新笔趣阁】 52xbq.com,更新快,无弹窗!
一声令下,双方官员开始忙碌起来。
验货场中央早已搭起数座大帐,分别挂着‘验银所’、‘验马所’、‘验绢所’的牌子。
户部选出的几个主事郎中坐在‘验银所’中,手中拿着算盘和笔墨。
王主事命人打开第一个银箱,白花花的银锭整齐码放,他取出一锭,仔细查看成色,又用戥子称量。
“成色九成七,每锭五十两,一箱...二十锭,共一千两!”王主事高声报数,身旁官员忙抬手记下。
耶律盆站在一旁,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刀柄,“曹大人,我大辽的白银成色向来上乘,何必如此费事查验。”
曹璨笑了笑道:“职责所在,还望耶律特使见谅。”
耶律盆转头看去,‘验绢所’、‘验马所’中也俱是忙碌不停,他眉头微微蹙起,眼中闪过一抹担忧。
而这一切,都被曹璨看在眼中,他心中冷哼,虽不知他们在哪里做了什么手脚,但设立验货场不就是为了防他们这一手吗?
相信大宋的这些官员,定能将猫腻之处都查出来。
一个时辰过去,王主事头上渗出细汗,却不敢有丝毫怠慢,当他打开第三十七号银箱时,眉头突然皱起。
“这里少了五锭!记二百五十两!”
耶律盆也听到了这话,“哦?或许是装箱的时候出了差错,毕竟这么多白银,有失误也可以理解,是吧,曹大人!”
曹璨点头,“对,查出来之后补上即可!”
王主事点头,继续核对数量。
“铛!”不远处传来声响,耶律盆抬头看去,见是一个宋人打扮的匠人用铁锤砸在錾子上,清脆的金属声在‘验银所’中回荡。
他布满老茧的手指轻轻转动着那枚银锭,银锭底部已经錾开一条细缝。
空气中弥漫着炭火和金属的混合气味,耶律盆神情很是不好看,指着那边问道:“曹大人这是何意?”
“自然是查验成色了?难不成当真就凭眼睛能瞧出来?”曹璨朝耶律盆摆了摆手,“别急,你不是保证说你们送来的白银成色好吗?既然如此,再查一遍又何妨啊?”
“大人,这里头镶了铅!”站在匠人身旁的官吏手中拿着那锭银子快步走来,“大人请看!”
曹璨接过银锭,指尖立即感受到异常的重量,他看向那条细缝,只见里头银白色的表层下赫然透出一线暗灰,压根不是银子该有的颜色。
“这一锭轻了二钱!”官吏道。
曹璨斜睨着耶律盆,将手中银子递上,“这便是你们所谓的成色?”
“你宋国的官怕是老眼昏花了吧,我大辽的银子—”
曹璨见他没接且仍旧狡辩,倏地拔出腰上的刀直接沿着缝隙撬开了银层,如此一来,里面的铅块更是暴露无遗,“这便是辽国的诚意!”
辽国随行的官员们脸色也都不好看,而大宋官员脸上透着一股气愤和嘲弄。
“查,全部开验!”曹璨一声令下,宋军士兵立即将剩下的银箱团团围住。
接下来的场面很是壮观,几十名工匠同时开工,铁锤敲击声此起彼伏,被錾开的银锭在铁毡上排成成列。
随着核验的深入,发现问题的银锭比例越来越高,起初是十中有一,后来经达到十之三四。
“这里也是!”
“这一箱一半都掺了铅,共计缺了五十两!”
通禀声接连不断,书记官的毛笔在账册上疯狂记录,墨迹淋漓,曹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耶律盆握着刀柄的手也越来越紧,但始终克制着没有拔刀。
“够了!”突然,耶律盆上前一步,指着曹璨道:“曹大人是要羞辱我大辽不成?”
“耶律特使,是你们先用铅块来羞辱我大宋!”
“胡说,”耶律盆猛地抽出弯刀,刀尖指向那些问题银锭,“这些都是你们调包的!”
“铮!”曹璨身后数十名弓弩手同时张弦,箭镞寒光对准辽国众人,曹璨冷笑一声,“自从你们将银箱带入验货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且开箱前都有你们辽国的封印,你说,我们要如何调包?”
耶律盆语塞,刀尖微微颤抖起来,他当然知道问题出在哪儿,是他们大辽筹不够银两,这才用了此等办法。
但此刻骑虎难下,他能怎么办?
“全部熔铸,按实际成色折算!”曹璨声音冷厉,“短缺的部分,还请耶律特使通知你们朝廷,和缺的那些一起,尽快补足!”
“大人,验马所那儿,请大人过去!”一名官吏跑来说道,起身时,眼睛瞄了一眼耶律盆。
“耶律特使,请!”曹璨清楚,送来的这些马匹怕也有问题,朝耶律盆说了一句后,率先朝验马所走去。
“大人,”刚走进帐中,一个相马师便上前来,“这批马已经查验过半,情况不太妙!”
“怎么说?”曹璨问道。
相马师朝东南角单独隔出来的一个马厩说道:“那边有十几匹马状态异常,眼结膜充血,鼻息粗重,更可疑的是,小人在清理马粪时发现有几匹排出的粪便稀薄发绿,这症状...”
“不过就是长途跋涉有些疲累罢了,有何大惊小怪?”耶律盆不等相马师说完,立即开口道。
“不是疲累造成,是瘟热!”相马师蹙眉看向耶律盆,“而且会传染给其他良马,这一路走来,怕还有不少已是传染到了!”
“胡言乱语!你有何证据说我大辽战马是染了病的?”
“请大人移步!”相马师虽不是个重要官职,可需要极为专业的养马人才是,眼下辽国人竟然质疑自己的专业性,那就不要怪自己不客气了。
他走到马圈,抬起其中一匹马的马头,“马眼布满血丝,眼睑肿胀,眼角有白色分泌物,鼻息灼热,带着腥臭味道,还有,它都站不稳了,身躯颤抖...”
他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挑起一缕挂在马鼻上的黏液,黏液拉长成丝,“这是典型的瘟热症状,若不及时处理,不出三日,这批马要死一半!”
耶律盆闻言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常态,“马匹染病也是常事,这里有十几匹,我大辽再补上二十匹如何?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二十匹?”曹璨嘲讽道:“耶律特使可知瘟热传染之快?现在已经有十几匹出现症状,接触过的马匹都可能被传染,按规矩,这批病马必须立即处死焚烧,你们需补足一千匹良马才行!”
“什么?”耶律盆勃然大怒,“曹大人未免也太狮子大开口了!”
“那不然,这批马还请耶律特使全部带回去,再重新送来健康完好的良马万匹,本官会将此事上报朝廷,再给你们些准备时日,这提议,如何?”
“曹大人好大的官威,区区十几匹病马,就要我大辽重新换万匹良马来?若我大辽不认呢!”
曹璨平静得注视着夜里喷,“那本官只好在交割文书上注明,辽国未能如约交付合格战马,并奏明官家,到时和议作废,重启战端,责任全在辽国!”
风突然大了起来,卷着沙尘从两人之间呼啸而过。
耶律盆的脸色在阳光下阴晴不定,他握刀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临出发前,萧讨古同自己关照过,不管这些有问题的物资最后会不会查验出来,都不能再起事端。
若能顺利交割是最好,若不能,宋人的条件便先答应下来,至于怎么处置,待会去后商议。
终于,他狠狠一甩袖子,“把这些瘟马烧了,禀报朝廷,再调一千匹良马过来!”
曹璨笑着拱手道:“耶律特使明理!”
之后,验绢所自然也发现了问题,霉变有,掺麻的也有,也都全部剔除在外。
最后交割文书上,说好的银两七十万不过只五十万两,合格的绢只有一百万匹出头,但加上二十万张各色毛皮,也算补上一些,他们大宋也认,战马加上补的一千,还需送来四千匹。
看着辽人远去的身影,曹璨忍不住“呸”了一声,“偷奸耍滑,真当大宋好骗啊!”
“能拿出这些,看来辽国已颇是困难,接下去的物资,还不知要几时才能送来!”杨业上前说道。
“殿下说了不急,时不时派人去催一下便可,至于能不能真的送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真什么都没了,再逼也是逼不出来的。
不过这才第一年呢!
慢慢来!
“好,本将便回云州了!”
“杨将军,”曹璨却是忽然将他唤住,“听殿下说,您准备同朝廷申请常驻云州?”
杨业停下脚步,“是,山后九州打下不久,郭将军、何将军他们也都要回到自己驻地,本将想着,倒不如就留在云州,替朝廷守着边境。”
“杨将军大义!”曹璨不禁抬手,“不过,我也有这个想法,我想去河西,选一处关城驻守,如此,十娘离家还能近些!”
杨业笑了笑没有说什么,想是一回事,朝廷允不允是另外一回事,他这奏本递给朝廷已有十五日,可还没见到回复,也不知朝廷是个何意?
“成了,待物资清点装车完毕,我就回京去了,杨将军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