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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玥快马加鞭赶到富阳县时，已经到了深夜。
富阳县的受灾情况比江平县更加惨烈。
还不等入城，就听到嘈杂的喧闹声。
浓重的血腥气扑鼻，大雪混杂着尸身碎块，遍地狼藉。
月光明亮如瀑，地上的积雪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灾民三五成全蜷缩在一起，靠着稻草御寒。
容玥眼底闪过不忍。
萧华漓早在地动发生当日就派了钦差大臣前来赈灾，但还是这般的……混乱。
容玥顺着月光走到空地处唯一一间像样的帐子前。
和方文的帐子一样，这间帐子门口同样有衙役把守。
看衙役的服饰，不是普通人，应该是和胡彪一块从盛京城来的官员。
容玥轻声询问，“里面住的可是胡大人？”
衙役点头，“是，这位小姐您找谁。”
容玥亮出萧华漓给她的那块玉佩，“盛京城镇北侯府苏容玥，麻烦让一下。”
盛京城谁人不知，容玥是萧华漓的正妃。
如今萧华漓大权在握，这就是最尊贵的女人。
衙役惶恐让开，“原来是容小姐，失敬失敬。胡大人还未归，容小姐进去等会吧”
“也好。”
容玥进去后，撩起衣衫随便坐下。
这处帐子比方文的帐子要暖和些，但还是冷的难受。
容玥看帐子里有两张矮几，她随手翻着桌子上的公文，确信富阳县县令朱晨也在这间帐子办公。
不一会儿，帐子外面响起脚步声，接着就看见胡彪掀开帐子进来，“容小姐来了？”
胡彪是前岁的探花郎，名字取得很彪悍，但人长得白白净净的，萧华漓很器重这个年轻人。
他眼底拉着大眼袋，困得脚步都有些虚浮。
“来这么多天都没睡好吧。”
胡彪点了点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现在天太冷了，咱们总有照顾不周的地方。”
胡彪没说的是，如今朝堂物资短缺——没钱。
夏初的东南洪水和与吴国的战争耗空了国库。
老皇帝留给萧华漓的只有一副空架子。
只有萧华漓自己知道，风国过得有多艰难。
容玥对此也无能为力，“天冷也还好，若是天热……”
外面到处是尸块血迹，若天气炎热，定会增生瘟疫。
容玥沉默半晌：“人够吗？富阳县的暴乱是什么原因。”
胡彪摇了摇头，“一言难尽。富阳县有个矿洞，地动压塌了矿洞，里面埋着的……都是一家的壮劳力。闹事的是这些老弱妇孺……闹不起来，但是？
……”
容玥沉默了。
矿洞外，是老弱妇孺，矿洞内是一家的壮汉劳动力。
“那……压在底下的人挖出来多少了？”容玥下意识喊出来，喊出来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哽咽。
从矿洞里挖人的难度和从废墟里挖人的难度无法相提并论。
他们只能先将好救的，能救的救出来。
“乔刺史在带着人挖，从盛京城带来的人也在挖。”
容玥沉默下来，她撩开帘子出去，“我去看看。”
“诶——容小姐，外面危险。”胡彪匆忙跟过去。
容玥摆手：“我自幼就是个习武的粗人，没那么娇气。”
但，当容玥站在废墟前，看着浑身脏污，靠在一起取暖的灾民的时候，容玥绷不住了。
灾民身上穿着单薄的麻衣，手里抱着个饼子，因为过度饥饿，他们的脸颊凹陷下去，显得眼睛很大很大。
那灾民看着容玥，伸手将饼子递给她：“你吃吗？”
容玥沉默了，“不……不吃……外面冷，怎么不去帐子里？”
灾民摇头：“里面住不下这么多人，让孩子和老人在里面吧……我们扛得住。而且，等我吃完了，我得继续挖，我家那口子带着孩子还在里面。”
容玥勉强的笑了笑，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明明他冻得全身都在发抖，身上都是冻疮，却也不进帐子避风。
已经很多天了，被压在下面的人就算挖出来，也没有生还的机会了。
容玥被眼前的场景震撼的说不出话。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男人，只能撸起袖子，“在哪？我帮你挖。”
追出来的胡彪看到眼前这幕，被容玥震惊到了。
有什么东西在这个年轻官员的心底生根发芽。
他和同样赶来的乔刺史对视一眼，撸起袖子主动加入团队中。
就算毫无希望，也得尝试。
人活着，图的就是个奔头。
……
日升日落，容玥在富阳县待了不知道几日。
朝堂不断派人送来物资，越来越多的帐子被支在富阳县，但是帐子里人越来越少——很多人没撑过那几日的严冬。
容玥从来到富阳县之后，一直都在忙碌。
她督促着灾后重建，刚从现场回来，无虑笑呵呵的出来。
“容小姐，主子的信，看不看。”
无虑一脸臭屁的模样像极了他的主子。
容玥一把夺过信，朝无虑示意，“你看看人家春江多稳重。”
无虑笑着朝容玥拍马屁，“那不一样，容小姐，属下就是给您提供情绪价值的。”
“我看萧华漓不在，你皮痒了是吧。”
二人并肩朝帐子走过去，突然出来一群抱着孩子的女人跪到容玥跟前，挡住她前行的路。
“容小姐，你是容小姐吧。”
女人皆蓬头垢面，狼狈至极，怀里的孩子也看着没精神。
容玥将信收到袖口，弯腰扶起其中一个女人，“快起来，快起来。”
“容小姐，求您去看看矿洞吧……求您了……”
女人坚决不起，朝容玥“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如今富阳县快挖完了，求您去看看矿洞吧，死我们也要见尸啊……”
女人们继续重复这些话。
容玥沉默了下来。
她转身去看城中。
萧华漓派来了工部的人和各种匠人，富阳县的重建工作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说实话，没那么多人手去矿洞。
但对上女人们期望的眼神，容玥不忍心拒绝。
她默了默，“我亲自走一趟去看看。”
“多谢，多谢容小姐！”
女人们将怀里的孩子放下，拉着孩子“快给容小姐磕头，快点。”
“起来吧。”
容玥拉不起她们，只能转身越过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