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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不能的。陛下，娘娘，嫔妾带来的贺礼，不是物件，而是一个人。”
景帝来了兴趣：“哦？是何人？”
曹贵妃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成竹在胸的笑意，“此人是金蝉寺大住持，慧能大师。”
“慧能大师？是那个通晓天地，可与仙佛对话的慧能大师？”景帝惊叹道。
曹贵妃微微点头：“正是。”
“朕此前多次想要请慧能大师入宫前来主持祈福，可金蝉寺一直推辞说大师常年闭关修行，不问俗世，前几年更是听闻大师已经得道成仙，飞升天庭。贵妃可确认你请到的，当真是慧能大师？”
“嫔妾怎敢胡言？是真是假，请上来一看便知了。”
卫邀月心里忐忑不安。她深知曹贵妃与皇后不对付，绝对不会真心为皇后庆生。她这般费劲周章请了个什么大师进宫来，葫芦里绝对没埋什么好药。
慧能大师低垂着眉眼，谦卑地上了殿前。
他白发苍苍，长长的白胡子几乎要垂到地上，眉目间确实是一股悲悯众生的佛相。
“阿弥陀佛，陛下万安，皇后娘娘万安。”
景帝直了直身子，伸着脖子道：“您确实是金蝉寺的慧能大师？”
“回陛下，贫僧正是慧能。”
“您不是飞升成仙了吗？怎得返还人间，还入了宫来？”
慧能大师合十双手，朝着曹贵妃微微鞠躬：“贫僧只是修成了灵魂出窍的能力，可魂飞天庭，与仙人共习佛法，肉身却是仍在尘世。”
灵魂出窍？他敢编，卫邀月都不敢听。
然而在这个信仰君权神授的封建社会之中，人们都能信她可以未卜先知，自然也就能信一个得到僧人可以自由出入天宫。
曹贵妃道：“陛下，众所周知，慧能大师不问世间俗世多年，嫔妾可是费尽了心思，好说歹说，才打动了大师，入宫来为皇后娘娘诵经祈福，惟愿娘娘洪福齐天，康寿永驻。”
皇后的脸上一直带着礼貌的微笑。可是卫邀月看得出，她的神色之中有一丝的不安。
黄鼠狼给鸡拜年，必然是没安好心的。
卫邀月的紧张，一点也不亚于皇后自身。
慧能大师盘坐在大殿中央，捏着一串佛珠缓缓捻动，闭着眼睛念念有词。
殿外秋风乍起，吹落了一只红灯笼。
灯笼应声落地的瞬间，慧能大师手里的佛珠，断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慧能大师一下子翻身跪在地上，不住地磕着头。
景帝的脸色阴沉不安：“大师这是为何？这佛珠......”
慧能大师使劲低着头，慌张道：“回陛下，妖风灭红灯，佛珠乱、金线断，此乃......此乃大凶之兆啊......”
燕琢兀然站起来，指着慧能大师，“母后寿辰大喜，何来凶兆！？你这老僧胡言什么！”
金蝉寺远离尘世，是出了名的灵验。
这位慧能大师，身为金蝉寺的住持，更是美名在外。皇室尊崇佛法，对僧人向来多有尊重。
景帝斥责燕琢：“太子不可无礼！到底如何，叫大师细细说完。”
慧能微微抬眸，遍扫了满地零落的佛珠一眼，颤颤巍巍道：“诵经之时佛珠莫名断开，这本就是不祥之兆。陛下再看这散落的佛珠，红色的这一颗，方位是否正如天府星？”
天府星，是代表后宫主位的星宿。
慧能所言，便是在说，不祥之人，是皇后。
“荒唐至极！”燕琢咬牙切齿地指着慧能，道：“是谁教你说这番话的！？你可知这是什么场合？！你可知你编排的是何人！？再满口胡言，信不信本宫砍了你这狂僧！？”
周锦然在席间盘着腿，悠然道：“唉呀太子殿下你何必突然暴怒呢？慧能大师可是仙人，他说的话你纵然不爱听，也别急着否认嘛。您如此失态，倒让咱们以为，您是恼羞成怒了呢。”
“什么狗屁仙人！？此人胡言乱语冲撞皇后，乃是大不敬死罪！”
燕琢说着，立马就要招呼人来将慧能拖出去就地正法。
“太子，不可！”皇后出言制止了燕琢。
她安稳地坐着，深深地看了燕琢一眼，波澜不惊道：“今日是本宫的生辰，宴席之上，不可妄言杀戮。况且，慧能大师是世外高人，苦修多年，自是有他的一番见地。大师所说，未必便是胡言乱语。”
曹贵妃这分明就是故意要在宴席之上给皇后难堪。
皇后过分善良，到这个份上，居然都在为对方说话。
燕琢心急如焚：“母后，他对您不敬，您何必还要留情呢！”
今日场合，对于皇后来说，并不是什么喜悦欢愉的庆生之日。
在她的立场之中，这是一场事关政治、关乎皇家颜面的聚会。殿中坐着的人，有王公大臣，有妃嫔后辈，她既要顾及众人的感受，也要周全作为皇后的尊严。
她不可以震怒，一道令下杀了慧能。那样，天下人会议论她狂暴嗜杀、残忍无情。
她也不可以隐忍不言，就这样任凭人编排。那样，天下人会嘲笑她无能软弱、逆来顺受。
卫邀月再也忍不住，高声道：“皇后娘娘说得对！”
她起身，昂首走到慧能的身旁，“大师就是大师，修行了那么多年，说的话，当然是有几分道理的。”
景帝一看卫邀月上前来，头都大了。
“卫邀月，怎么哪都有你啊？你又有何高见了？”
“我哪敢说高见？我又没成仙。我只是觉得啊，慧能大师刚才说的那句，简直说得太好了。”
慧能被卫邀月给说昏了头，眨了眨眼，问：“敢问施主说的，是哪一句？”
“就是那句，‘妖风灭红灯，佛珠乱，金线断‘。’”
慧能更懵了：“此话......好在何处？”
卫邀月满脸真诚：“好就好在大师您火眼金睛，一下子就看得出，这宫里有妖孽啊！”
慧能下意思摆手：“贫僧可从未说过宫中有什么妖孽！”
“你怎么不承认了呢？”
卫邀月指了指门外地上的红灯笼，道：“你说的，妖风灭红灯啊。没有妖孽，何来妖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