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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殿的铜龟鹤香炉腾起袅袅青烟,将穹顶蟠龙藻井熏得朦胧。
孙颖端坐在丹陛上的金漆鸾椅,明黄翟衣上的千只银线绣凤随着呼吸起伏,九凤朝阳冠垂落的东珠流苏几乎遮住她上扬的嘴角。
拖长声调念出“赐居昭阳殿,在皇后怀孕期间摄六宫事”时,她刻意挺直脊背。
孙颖凤冠上的点翠凤凰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光芒。
“谢陛下隆恩!”孙颖跪地叩首,余光却瞥向阶下脸色苍白的皇后。
皇后隆起的孕肚在素白襦裙下勾勒出尴尬的弧度。
礼乐声达到高潮时,孙颖突然起身,宽大的广袖不小心扫落案上鎏金盏。
酒水泼在青砖上蜿蜒成溪,溅到了皇后侍女的衣裙。
众人屏息,不敢出声。
孙颖略带娇羞和歉意:“陛下恕罪,皇后娘娘恕罪,妾身实在是欢喜得忘形了。”
李斐伸手将她扶起,她顺势倚进对方怀中,鬓边赤金步摇擦过李斐下颌。
孙颖瞟向皇后,得意的笑起来。
李斐见二人你来我往,眼带笑意。
册封礼毕,孙颖故意在太和殿门口驻足。
见皇后因怀孕步履蹒跚,用帕子掩住嘴轻笑:“姐姐慢些走,当心别摔着皇嗣。”
皇后停顿了一下脚步,便不理她继续前行。
太和殿内,李氏兄妹二人正听着礼部侍郎近日册封大典的汇报,自然也听到了礼毕后的事情。
李淮月忍不住出声问李斐:“皇兄,这么蠢的人,你果真要当成棋子吗?”
李斐不知可否,眼中露出寒光:“是不是棋子不重要,重要的孙飞听话就行。”
兄妹二人各怀鬼胎,心知肚明。
当夜戌时三刻,孙颖的贴身嬷嬷带着十二抬礼盒叩响公主府大门。
紫檀木匣里的东珠手串泛着冷光,嬷嬷堆着笑将拜帖递上:“我家娘娘说了,长公主若是肯赏脸,明日便去昭阳殿小聚。”
李淮月半倚在美人榻上,指尖绕着鎏金护甲:“替我谢过贵妃。只是近日头疼得紧,怕是……”
“娘娘还说,若长公主愿意相助,西北孙家定当涌泉相报。”
李淮月还是拒绝:“我事长公主,需要孙家做什么?”
是啊,原身表面上可是一直与李斐一条心的,若是明目张胆与李斐抢西北军……
嬷嬷压低声音,凑近李淮月耳边:“如今朝堂风云变幻,长公主这般聪明人,想必知道该如何选择。”
李淮月突然坐直身子,目光扫过礼盒上的孙氏徽记:“回去告诉贵妃,花无百日红的道理,我比谁都清楚。”
她将拜帖轻轻放在烛火上,火苗瞬间吞噬了烫金字迹,“至于站队……我这闲散人,还是躲清净些的好。”
嬷嬷跟着孙颖久了,早已没了分寸,竟甩袖而走。
子时梆子声惊飞檐下寒鸦时。
景澄翻窗而入的动作惊得李淮月差点喊出声。
玄色劲装沾满夜露,他甩下披风便直奔主题:“孙颖今日在大典上可露了什么马脚?”
李淮月冷哼一声:“鼠目寸光,蠢得不行。”
景澄被她的评价逗笑,竟难得弯起嘴角。
李淮月不爽:“驸马爷这是拿我当眼线?”随机伸出手,“先把解药拿来。”
景澄从怀中掏出瓷瓶重重掷在案上,瓶塞弹开时散出淡淡药香:“这日子还有不少,何必如此着急。”
李淮月拿起解药:“我这个人胆小,握在手里才放心。”
“孙颖今日派人来找你了?”
“孙颖想拉拢我为孙家在朝中造势。”李淮月坐在躺椅上,“不过被我回绝了。”
“为何?”景澄皱眉。
李淮月分析:“李斐故意捧杀孙家!一旦西北军势威胁到皇权,第一个被清算的就是孙颖。”
景澄靠近她,左看右看,突然好奇:“你原来真的只是一个婢女?”
“咳咳……”李淮月掩面,“当然。”
景澄问:“那你打算如何?”
“保持中立。”李淮月走到窗前,望着宫城方向的灯火。
“如何打算?”
“表面上自然是帮李斐,所以中立。”
景澄看着她,仔细打量,这人不管是说话,行事风格,完全没有长公主的嚣张跋扈。
难道真的不是李淮月?
仅仅只是一个婢女小桃,就能分析现在应该保持中立?
屋内陷入死寂,唯有更漏滴答作响。
景澄突然笑出声:“我竟不知一个婢女有这般算计。”
他弹了弹衣袖上的霜露,盯着她:“看来留着你这条命,倒真是留对了。”
李淮月一愣。
窗外风起云涌,乌云渐渐遮住月色。
李淮月将解药一饮而尽,喉间苦涩翻涌。
这场与虎谋皮的游戏,什么时候结束。
晨光刺破云层时,孙颖的贴身女官绿萼趾高气昂地踏入公主府。
“今日我家娘娘邀您去昭阳殿。”
李淮月扶着额头:“今日有些头痛,就去不了了。”
“那明日呢?”
李淮月喝了一口茶:“明日,怕也好不了。”
绿萼扯开绸缎露出礼盒中的翡翠摆件,“我家娘娘一片诚心,送来西域进贡的珍宝,长公主瞧瞧呢?”
李淮月嗤笑:“我怕无福消受,你带回去吧!”
绿萼终于动气:“长公主,您是聪明人,那皇后早已失势。”
李淮月坐在太师椅上,慢慢诱导:“可那……皇后毕竟怀孕了,只要诞下皇子,便能东山再起。”
绿萼若有所思,便告辞。
看来她听进去了。
李淮月心中盘算,若是那贵妃真想办法害了皇后的孩子,她会怎么做呢?
定会嫁祸旁人。
最好的嫁祸对象,便是自己吧!
那便拭目以待了!
无论如何,她都要表面上帮李斐,但又不能让李斐真的拿到了西北军的兵权!
必须让两方有了间隙。
这孙颖便是最好的突破口。
不过如何来挑拨离间呢?
李淮月芊芊玉指敲着杯子,若贵妃真要动手,皇后的孩子怕真保不住了。
对不住了。
李淮月叹口气,这场风云,到底是要伤了无辜之人。
公主府外,绿萼离去的马车扬起阵阵尘土,仿佛预示着一场大事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