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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那间被围死的客栈里，变得像凝固的脂油，又粘又沉。
祁云熙、祁开元、林亦几个被困在里头，整整一天，就光听着外头的声音从闹哄哄渐渐蔫下去，直到死寂。这寂静比喧哗更熬人。
“咱不会就这么干坐三天吧？”林亦最先绷不住了。
他前半辈子过的是天天脚不沾地的日子，哪有现在这样，睁眼闭眼除了塞几口吃的，就是硬挺着躺尸？
时间多得挠心挠肺地难受。他烦躁地来回踱步，把个客栈二楼的小走廊踩得嘎吱响。
祁开元倒还钉在桌边，只是指节无意识地在褪色的木纹上敲打着焦躁的鼓点。
他不能出去。
客栈外围成那样，根子在他身上。他就像个活靶子，生怕守军看不见他，隔一炷香功夫就有人伸脑袋进来，专门瞅一眼他才能放心。
这种特殊待遇让他没了耐心。刚才他甚至觉得有些不可理喻，开口问他难不成晚上也是这样。结果居然还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要是晚上也是一炷香，毫无预兆的打开他的门，那他这几天晚上恐怕连觉都睡不安稳。他烦躁地吐了口气。
祁开元瞥了眼窗外阴沉的天空，愁得能拧出水：“坐吧，老实坐着！要不还能咋的？找点事消遣也行啊。”
他环顾四周，这帮子蛮病，把客栈搜刮得比他做道士时的兜还干净，连张擦屁股的糙纸都别想找出来，更别提书啊笔的。“以前他们还说蛮族资源匮乏，如今一看还真是。就连客栈也搜刮的一点不剩！”祁开元低声骂了一句。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活脱脱一屋子热锅上的蚂蚁，闷得头顶都快长草。
祁开元眼神在自己百无聊赖的小妹身上溜了一圈，突然一拍大腿，眼里冒了点贼光：“闲着也是骨头缝里发痒！不如这样，小妹，来，大哥教你两招实在的！”
他这纯属是无聊憋疯了的产物。
祁云熙一听，脖子下意识一缩，小脸垮下来：“别……别别别！”
她心里苦哇，谁不想变强？可这武功一练，她不是没试过，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那是常事，练半天累成狗，效果还不如，不如某些系统的技能提升来得立竿见影。
她早躺平了，根本指望不上自个儿练功。
祁开元的热心，对她来说纯属是自家大哥对小妹的折磨。
祁云熙屁股像被蝎子蜇了似的，噌地弹起来，做出一副猛然想起十万火急正事的模样：“哎呀！差点忘了正茬！我得去找莽格勒！对！找他！练功，大哥改天！一定改天哈！”说完就想溜。
旁边一直支着耳朵的林亦也瞬间挺直了腰板儿，神经绷得紧紧的。“小姐！”他突然压低声音，“找莽格勒干嘛？我总觉得他不像是什么说一不二的人，指不定肚里藏着什么毒药呢，捅刀都不带出声的！现在外面乱得像沸粥，全是咳得肺都快出来的病秧子！小姐您就安安稳稳在里头待着吧，成不？”他对莽格勒的戒心已经刻进骨头缝里，外面那飘着的瘟气更让他头皮发麻。
一想到当时莽格勒，一句话不说就将他关进了牢房，这倒是，潜移默化的滋长了他对莽格勒的偏见。
“治病？”祁开元眉毛差点飞到发际线去，一脸你脑子没烧糊涂吧？的表情，“这时候？帮他们？！”
他实在想不通：“咱不都指着大蛮越乱越好吗？兵力削得越狠，咱后来打起来才越轻松，怎么这时候上赶着给帮忙？这算哪一出奇招？”
他真被祁云熙这清奇的脑回路给整不会了。
跟皇上打包票说要拿回北疆，先跑去给敌人看病？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吗！
他用力搓了把脸，想不通：“是，按常人想，这时候隔岸看戏都嫌火小，恨不能再泼几桶油进去！可你这架势，是要做跳下去当那灭火的傻狍子？”
祁云熙没理大哥的吐槽，目光稳稳落在林亦脸上：“林亦，你也这么想？”她问得直接。
林亦喉结滚了滚，被祁云熙那双眼看得有点发虚，但还是实诚地点点头，低声补了句：“小姐，事是这么个事理，我的确也是跟少爷一样的想法。”
祁云熙笑了笑，脸上那点刚才的慌张全没了，眼神沉静得像冬日古井。
“记得我常跟你们念叨什么吗？”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战阵也好，商道也罢，说到底，争的都是利，都是人。损人不利己，那是蠢把式。”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两张困惑不解的脸，直接戳破窗户纸：“这生意，做小了是本城买卖，做大了是两国往来。想让别人敞开大门跟你做生意，光是拿块吊命的大肥肉放面前晃悠，够吗？”
她往前走了一步，语气带了点不容置疑的力量：“自然是远远不够！你得让他觉着，你这人靠得住，让他打心眼儿里面知道给他的那坨大肥肉里没有毒。让他相信，你跟他交易，不光是图他那点东西，还带着共同变好的真心。”
祁云熙伸出两个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眼神里透着一抹锐利的精光：“想要做大生意，打通关节，光有利诱不够稳。得配上善意，让他们明白，我祁云熙站在这儿，不是来趁你们病要你们命的豺狼。这步棋，叫....”
她唇角勾起一丝微妙的弧度，那份商人式的算计和老辣的远见在此刻展露无遗。
先喂他一口糖，让他记住甜。等他觉着这甜头实在、可靠，卸了防备，那才是该动真章，亮出刀来的时候！而且，这刀一亮，必定是寒光四射，能一刀劈出整条通天大道的光景！
“抛砖引玉。”
“可是这砖要不明日再抛，我看这天色已然不早，小姐你这个时候去恐怕有些不安全。”林亦满脸不放心，仿佛齐云熙真的要走，他就一下子弹起来，抓住他的脚，让他不准离开。
听到这儿祁云熙摇了摇头，十分坚定：“不，要今日不抛的话，那明日就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