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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冬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姜九梨租住的小院儿门口的。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军装上的铜扣反射着冷光。
他站在巷口的梧桐树下，望着那扇亮着灯的窗户，突然有些踌躇。
“冬临？”
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霍冬临转身。
姜九梨拎着垃圾筐站在路灯下，暖黄光晕给她镀上一层柔和轮廓。
她穿着件浅蓝色棉布睡衣，上身披着件外套。
“这么晚了，你怎么......”姜九梨话没说完，就注意到他眉宇间的郁色。
她放下垃圾筐，快步走过来，“出什么事了？”
霍冬临张了张嘴。
却发现那些关于家族、责任、妹妹的烦心事，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他垂下眼睫，声音低沉，“能陪我走走吗？”
姜九梨点点头，“好，等我回去换个衣服。”
夜色如墨，星光点点。
两人并肩走在青石板路上，谁都没有说话。
姜九梨能感觉到身旁人沉重的呼吸，但她没有追问，只是安静地陪着他。
远处传来纺织厂夜班的汽笛声，惊起几只栖息的麻雀。
霍冬临突然停下脚步，仰头望向夜空，“小九，你说......我是不是个很失败的哥哥？”
姜九梨微微一怔。
她从未见过霍冬临，这样自我怀疑的样子。
在她印象里，这个男人永远沉着冷静，像棵挺拔的青松。
“怎么会？”她柔声说，“悦悦经常跟我说，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霍冬临苦笑一声。
月光下他的侧脸线条格外锋利，“可我今天......”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将家里发生的事和盘托出。
姜九梨安静地听着，眉头渐渐蹙起。
当听到阮秋悦说要离家出走时，她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我知道爸妈的苦心。”霍冬临声音沙哑，“可悦悦那丫头......”
他攥紧拳头，“她居然说我们不爱她，把她当成了金丝雀，随意摆布。”
姜九梨一怔。
自从认识阮秋悦，她在自己的印象中都是一个乖巧懂事，又活泼可爱的邻家小妹妹形象。
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她想起阮秋悦，每次提起哥哥时亮晶晶的眼睛，想起那姑娘偷偷告诉她“我哥连我喜欢的糖炒栗子铺都记得在哪”时骄傲的神情。
“她那是气话。”姜九梨轻轻握住霍冬临的手，“就像小孩子摔疼了会怪地板一样。”
霍冬临低头看她。
月光下，女孩的眼睛清澈见底，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
他突然有种冲动，想把所有烦恼都说给她听。
“小九，你不明白。”他声音低沉，“霍家......需要这门亲事。”
姜九梨心头一跳。
她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霍冬临已经违背家族意愿，和她这个普通工人家的姑娘定了亲。
那么阮秋悦的婚事，就必须成为巩固家族地位的筹码。
“冬临。”她轻声问，“那个冯煦，为人怎么样？”
霍冬临眼神一冷，“目中无人，傲慢自大。”
姜九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两人走到河边，夜风拂过水面，泛起粼粼波光。
她突然说，“其实我能理解伯父伯母的顾虑。”
霍冬临诧异地看向她。
“一个家族的延续，就像接力赛。”姜九梨捡起一块石子，轻轻抛进河里，“每一棒都要跑得稳当，才能让下一棒接得顺利。”
石子激起一圈涟漪，渐渐扩散开来。
霍冬临望着水面，突然想起父亲书房里那幅“忠厚传家久”的字画。
“但我觉得，”姜九梨话锋一转，“婚姻不该只是利益的交换。如果两个人连基本的尊重都没有，怎么过一辈子？”
这话像闪电般，劈开霍冬临心中的迷雾。
他想起冯煦一向喜欢高谈阔论，那种居高临下的眼神。
如果妹妹嫁给这样的人......
“冬临。”姜九梨突然转身面对他，月光在她睫毛上投下细密的阴影，“悦悦之所以反应那么大，是一时接受不了。”
“我们应该多一些耐心，她是个聪明的姑娘，会明白的。”
“还有，我觉得既然悦悦那么讨厌那个冯煦，那我们不能看着她跳火坑。”
霍冬临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其实，他也是这么打算的。
尽管霍家需要这门亲事，来巩固家族地位。
可如果这需要牺牲妹妹的幸福，那他宁可不要。
他伸手将姜九梨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触到她温软的耳垂，两人都是一怔。
“谢谢。”他声音低沉，漆黑双眸更显深邃。
“嘘——”姜九梨竖起食指抵在他唇上，“不需要谢啦！我很喜欢悦悦，她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自然要帮她。”
霍冬临捉住她的手指，轻轻握在掌心。
夜风送来河水的寒凉气息，却驱不散他心头那股暖意。
这一瞬，他无比庆幸自己遇到了这个聪慧又温柔的姑娘。
姜九梨眨眨眼，突然笑了，“霍团长，我今天给你提供了心理辅导师的工作，那你是不是该请我吃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啊！”
霍冬临被她逗笑了，眉间的郁色终于散去些许。
月光下，他看见姜九梨眼中盛满星光，那么亮，那么暖。
“好，必须请！”他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终于，他的无奈和迷茫也有了盛放的地方！
回去的路上，姜九梨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悦悦现在情绪怎么样？”
霍冬临叹气，“被我爸关在房间里，我出来时，我妈正守在门口哭。”
姜九梨咬了咬下唇，“明天我去看看她，或许我和她好好谈一谈，能让她早点想明白呢！”
霍冬临点头，“好，那就辛苦你了。”
姜九梨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
阮秋悦是个好姑娘，也是个很好的小姑子。
她的婚姻对于霍家来说，既重要，也没有那么重要。
姜九梨是了解未来婆婆阮佩芝的。
她出身名门，知书达礼。
又无比宠爱自己的女儿。
如果让她亲眼看到冯煦的为人，或许就会改变主意了。
姜九梨决定，一定要帮一帮阮秋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