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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果顾不上详细解释，也没法解释，自己为何通医术。
便含糊着点点头，又脸色凝重地催促道：
“赶紧让伙计们把患者抬到内堂，千万别碰他胸腹部，还有麻沸散白酒拿来。”
想了想又加一句：“若有手术刀具，也一并拿来。”
地上两个女子，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美妇人，一个十多岁的豆蔻少女，哭得梨花带雨。
中年美妇人大概是这少年的长辈，听见红果一连串的吩咐，抬头看来。
见红果年轻妇人装扮，布衣素簪，并不像是医馆大夫模样，心下不禁忐忑。
这时候少有女子行医，这女子……真得行吗？
陈掌柜在一旁心绪翻腾，想象出许多有的没的。
这周娘子认识药材，又在深山里生活，山里猎人多，只怕她祖上是猎户加医者，家传的医术。
美妇人姓黄，便是那卓县令的太太，陈掌柜想定了，上前低声道：
“黄太太，这位周娘子祖上是山中猎户，有些家传医术在身，这位公子受惊马踩踏而伤，且让周娘子看看，先止住血才是。”
黄太太一时无策，点点头拉着少女退后，陈掌柜安排伙计将少年抬入后堂。
红果让人将少年头部侧向一边，以防血液堵住气管，再解开他衣衫。
她自己则净手，用白酒消毒，先取银针扎穴。
片刻过后，少年口鼻腔往外渗出的鲜血，果然慢慢止住了。
红果伸手按压腹部，由轻而重，一点点摸索。
她最担心惊马踩踏，导致这位少年脾脏或肝脏破损。
若真如此，就要立刻剖腹，切除全部或部分脏器，不然伤者怕是有性命之忧。
可这古时候的医疗条件与资源，她实在没把握，腹腔手术能成功。
还好，按压之下，少年没有继续吐血，也没有太过激烈的疼痛症状。
红果初步判断，是食道静脉破裂，导致吐血。
如此只要止住食道出血，再慢慢调养，让食道损伤恢复便可。
至于为何昏迷……红果一边清理少年鼻口腔积留的血污，一边询问两位女子当时的情况。
原来少年是黄太太内侄，京城人士，云游到清水县探望姑母姑父。
今日天气晴好，一行人去城外山上赏秋。
黄太太和女儿卓晴岚坐的马车，一匹矮脚马不知为何受惊，突然发狂疾驰，于街市里横冲直撞。
黄公子骑着马随行，见两个小孩蹲在路边嬉戏，眼看就要被马车碾压踩踏。
他情急之下，飞身下马，救了两个小孩，自己却被马踏车碾。
听说黄公子还被车碾过去，红果心内一懔。
“碾的是何处？胸口，还是腹部？”
黄太太母女当时在马车里，竟然不知，忙唤了随行家丁进来查问。
那家丁战战兢兢地说：
“公子被马踏了前胸一脚，然后他打了个滚避开，车轮从腿上碾过去的。”
红果皱着眉头，刚才并没见腿部有明显骨折……
她也顾不上男女大防，伸手从黄公子大腿开始往下摸。
一摸便知，右边大腿骨被踩断错位，里面还有碎骨。
难怪呢！这少年竟是活活被痛晕的。
“他大腿骨断裂，碎骨也不少，得取出来，不然扎穿……”
红果想说动脉，转念一想，这时候的人，怕是听不懂静脉动脉……
“扎穿血管，会引起大出血，也会没命的。”
还好医馆里也给人做这种骨科手术，刀具是现成的。
陈掌柜这时候倒有些不放心了，让这周娘子扎扎针没问题，动刀子？
万一出点什么事情，回春馆也脱不了干系！
红果看出来中年妇人和陈掌柜的担忧，仔细说明白，为何要动手术取碎骨，不取有什么可能的危险与后患。
“当然，等着医馆张大夫回来，让他施刀也行。给伤者服用止痛汤药，但绝对不可移动，他腿骨断裂，一不小心，就会引起二次伤损。”
陈掌柜忙盘问伙计，才知道张大夫去了数十里外的镇上，给赵员外家老太太看病，说是要三日后才回来。
黄太太紧张得不行，黄知行是她哥哥长子，去年刚中了举。
可惜春闱落榜，先生说他年纪还小，自幼便养在京城，锦衣玉食，难免见识受限。
科举考的不仅是文采，更多是天下世情，百姓治理之道。
让他出来行万里路，下次再下场，格局与见解定会有天壤之别。
哪里想到，黄知行一路南行，遇到叛军都没出事，反倒是来了这云州清水县没两天，竟然出这等大祸！
眼前这周娘子说，若不及时取出碎骨，严重的话，扎破血管性命堪忧。
就算没扎破血管，不及时救治，引起其他并发症，也有可能瘫痪。
黄家下一代的希望可都在知行身上，若是他瘫痪了，科举之途也就断了。
黄太太一狠心，点头道：“那就烦请周娘子，好生替我们施刀吧。”
红果微微一笑，这种手术比什么脾脏肝脏破裂要简单得多，几乎没有失败与事故可能。
她安慰了黄太太几句，请他们去外面等着，只让医馆两位年轻大夫在旁协助。
黄公子虽昏迷不醒，红果担心他动弹影响自己施刀，给用了麻沸散。
也不知道这古代麻沸散效用如何，又吩咐人煮了一碗安神汤给他灌下去。
再让齐林两位年轻大夫帮忙按住手脚，这才剖开大腿内侧，剜肉取骨。
她熟知人体经络血脉走向，避开血管，下刀颇深，出血却少，齐林二位见了她手法，心内啧啧称奇。
“你们看，这里就是大血管，要是碎骨留在体内，长期滞留，会引起发炎溃烂，伤者痛苦，且碎骨会随着肌肉活动而移动，若不慎扎到这根大血管，伤者便有性命之忧。”
红果一边手术，一边还不忘记给齐林二位讲解，传授医学常识。
前后忙活半个多时辰，取出碎骨，再接骨缝合，用竹片制成的夹板将大腿固定。
虽然不是什么疑难大手术，红果还是出了一头汗。
医馆里接骨续骨伤药都是现成的，红果正好刚送了一批骨碎补来。
做成膏药，给这位公子用上，最多三个月，腿骨就能长好。
黄太太和卓晴岚听闻手术成功，急不可耐地进里屋探视黄公子。
等她们想起来，出来想找周娘子致谢，人早就走了。
陈掌柜倒是想留她，可红果生怕自己会医术这事传扬出去，世人将她当作妖孽。
不但不肯留，还拜托陈掌柜，千万不要说出去，是她给里屋这位少年施刀接骨。
“陈掌故，我不过是深山一普通女子，这针灸与接骨之术，乃我祖上传下来的，没什么稀奇，张大夫也会。“
”若传扬开去，反倒扰了我清净，还请您多加包涵，若里屋那位太太问起，只说我路过，您也不识得就好……”
她蹲身行了个大礼，言辞恳切，陈掌柜还能说什么？
周娘子施恩不图报，偌大一个人情白白送给了自己……
陈掌柜有些惭愧，正在斟酌该如何应对，红果却已转身，翩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