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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帐内的空气，因为李干的出现，变得愈发冰冷。
王虎看着地上拓跋雄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又看看眼前这个如同鬼影般的黑冰台指挥使，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拔都府邸！
突厥第一猛将，拔都！
这个名字，就像一座大山，压在每一个熟悉北方军情的人心头。
那不是一个单纯的武夫。
那是突厥人的军魂，是阿史那社尔手中最锋利，最血腥的一把刀！
“拔都……”
王虎的声音有些发干，“李指挥使，你确定消息无误？”
李干那隐藏在黑袍下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声音沙哑得如同枯叶摩擦。
“黑冰台的情报，从不出错。”
“拔都此人，勇猛无双，据说天生神力，曾在万军之中，徒手撕裂一头战象。他不仅是阿史那社尔的死忠，其麾下的三千‘苍狼卫’，更是突厥王庭最精锐的亲兵。”
“他的府邸，位于突厥王庭‘狼神城’的核心区域，守卫之森严，堪比王宫。想要从他手里拿到地图……”
李干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除非，大军压境，踏平狼神城。
王虎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这简直是一个死结！
想要攻打突厥，就需要完整的地图来制定最佳的行军路线，避开险要，直捣黄龙。
可地图的最后一块，却在敌人防守最严密的心脏地带。
“呵。”
一声轻笑，打破了帐内的沉寂。
萧羽缓缓走上前，踢了踢地上拓跋雄的尸体，仿佛在踢一个无足轻重的垃圾。
“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难题。”
他抬起眼，看向北方的夜空，眼神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吃饭喝水般的小事。
“地图在他家？”
“那就去取来便是。”
王虎和李干同时愣住，猛地抬头看向萧羽。
王虎急道：“大元帅！万万不可冲动！那狼神城内，控弦之士不下十万，拔都府邸更是龙潭虎穴！我等可以再想别的办法！”
李干也躬身劝谏：“大元帅，此事需从长计议。属下可以再派黑冰台最顶尖的死士潜入，或许……”
“不必了。”
萧羽挥手打断了他们。
“派再多的死士去，也不过是送死。”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两人身上。
“你们觉得，拔都很强？”
李干沉声道：“很强。根据情报，他至少是先天九重巅峰的武者，甚至可能已经半只脚踏入了更高的境界。一手‘裂风战斧’，无人能敌。”
“先天九重巅峰？”
萧羽的嘴角，勾起一个无人能懂的弧度。
“那正好。”
“我也想看看，这个世界所谓的巅峰，到底有几分成色。”
王虎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听出了萧羽话里的意思，一股难以置信的惊骇涌上心头。
“大元帅！您……您该不会是想亲自去吧？”
“不然呢？”
萧羽反问。
“这天下，还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吗？”
整个帅帐，死一般的寂静。
王虎张着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啊。
还有谁比他更合适？
一位化神后期的恐怖存在！
在这样的绝对实力面前，什么先天巅峰，什么森严守卫，真的还算得上是阻碍吗？
可理智告诉他，这太疯狂了！
一军之主帅，天下兵马大元帅，竟然要亲自去敌国都城，执行一次刺客任务！
这要是传出去，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大元帅！万万不可！”
王虎“噗通”一声单膝跪地，额头重重磕在地上。
“您是三军统帅，万金之躯，岂能以身犯险！若您有任何闪失，我这三十万大军，必将群龙无首，土崩瓦解！末将……末将万死难辞其咎！”
李干也深深地弯下了腰。
“请大元帅三思！”
萧羽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他缓缓踱步，声音在空旷的帅帐内回响。
“我意已决。”
“第一，时间不等人。长安的那两位，还有那位陛下，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必须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以雷霆之势，踏平突厥！所以，我需要那份地图，立刻，马上！”
“第二，你们所谓的危险，在我看来，不过是土鸡瓦狗。你们不懂我的境界，自然也无法理解我的手段。”
“第三……”
他的声音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李魁那个老狐狸，不是让我送拔都的人头给他看吗？”
“我这个人，喜欢主动。”
“正好顺路，把他的人头取了，省得日后麻烦。”
王虎和李干的身体，同时僵住。
他们被萧羽话语中那股视天下群雄如无物的霸气，震得心神摇曳。
这已经不是自信了。
这是神明对凡人的俯视！
萧＂李干。＂
“属下在。”
“你随我同去。我需要一个向导。”
李干的身体猛地一震，随即，一股无法言喻的激动与狂热，从他那古井无波的心底涌起。
能亲眼见证这位大元帅施展神鬼莫测的手段，是他这个情报头子，毕生的荣幸！
“属下！遵命！”
萧羽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他走到案几前，取出一张空白的兽皮，又拿出几块颜色各异的玉石。
他并指如刀，灵力在指尖吞吐，开始在兽皮上飞速刻画起来。
一道道玄奥复杂的符文，在他的指下成型。
那些玉石，也被他随手一捏，就变成了他想要的形状，同样被刻上了符文。
王虎和李干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看不懂萧羽在做什么，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那些符文的成型，整个帅帐内的空气，都开始变得压抑、粘稠。
仿佛有一头无形的凶兽，正在这小小的兽皮和玉石之上，缓缓苏醒。
片刻之后，萧羽停下了动作。
一张巴掌大小，布满金色符文的阵图，和十几块同样闪烁着微光的玉石，静静地躺在案几上。
“王虎。”
“末……末将在！”
“我离开之后，大军由你和张彪、任飞鹏共同掌管。记住，封锁一切消息，若有泄露我行踪者，无论职位高低，立斩无赦！”
“在我回来之前，大军按兵不动，但要做出即将攻城的姿态，把突厥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边境线上来。”
“这张阵图，你拿着。”
萧羽将那张兽皮阵图丢给王虎。
“若是我离开期间，有不开眼的东西来帅帐闹事，你就将此图展开，注入真气。化神之下，入者必死。”
王虎双手颤抖地接过那张薄薄的兽皮。
入手温热，上面流淌的金色符文，仿佛拥有生命一般，让他这个先天武者，都感到一阵心悸。
“遵……遵命！”
“去吧。”
萧羽挥了挥手。
王虎躬身告退，走出帅帐时，只觉得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帐内，只剩下萧羽和李干两人。
“走吧。”
萧羽淡淡开口，身形一晃，便化作一道残影，消失在原地。
李干不敢怠慢，连忙施展身法，如同一缕青烟，紧随其后。
……
夜色如墨。
两道身影，如同鬼魅，在苍茫的草原上空，急速掠过。
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他们的速度快到了极致，下方的景物飞速倒退，化作一片片模糊的色块。
李干拼尽了全力，将自己的身法施展到了极限，才能勉强跟上前面那道身影。
他心中骇然。
大元帅根本没有动用全力，只是闲庭信步般的飞行，却已经让他这个以身法见长的黑冰台指挥使，感到吃力。
这就是化神修士的实力吗？
仅仅一日一夜。
两人便跨越了千里之遥，深入了突厥腹地。
一座雄伟而粗犷的巨大城池，出现在了地平线的尽头。
狼神城！
突厥人的王庭！
整座城池，都用巨大的黑石垒砌而成，城墙高达数十丈，上面插满了迎风招展的狼头大旗。
城内没有唐朝都城的精致与繁华，却充满了原始而野蛮的活力。
冲天的煞气，与无数武者的血气混合在一起，在城池上空，形成了一片肉眼可见的血色云雾。
“大元帅，前面就是狼神城了。”
李干落在一处山坡上，遥望着远处的巨城，神情凝重。
“拔都的府邸，在城西。那里是苍狼卫的驻地，防守最为严密。”
萧羽的目光，扫过那座巨城。
在他的神念感知中，城内至少有十几道气息，达到了先天之境。
其中，一道气息最为强大，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如同一座沉睡的火山。
应该就是那个拔都了。
“走吧。”
萧羽没有丝毫停留，身形一动，便向着狼神城飘去。
李干连忙跟上。
两人如同两片落叶，悄无声息地越过了高大的城墙，没有惊动任何一个守卫。
狼神城的夜晚，比长安更加喧嚣。
街道上到处都是喝得醉醺醺的突厥武士，篝火熊熊，烤肉的香气和烈酒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萧羽和李干收敛了所有气息，穿行在阴影之中，很快便来到了城西。
这里的气氛，与外面的喧嚣截然不同。
一片肃杀。
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一队队身穿黑色重甲，手持弯刀的苍狼卫，在来回巡逻。
他们的脚步声整齐划一，眼神冷漠如冰，身上散发出的血腥气，浓郁得化不开。
在街道的尽头，便是一座占地极广的巨大府邸。
拔都府！
府邸门口，站着八名气息沉凝的苍狼卫，如同八尊铁塔，一动不动。
李干指了指府邸的侧后方。
“大元帅，那里是府邸的厨房和柴房，守卫相对薄弱一些。属下可以制造一些动静，引开巡逻队。”
“不必。”
萧羽摇了摇头。
他从怀中，取出了那十几块刻画着符文的玉石。
“看好了。”
他屈指一弹。
一块玉石，便化作一道流光，悄无声息地没入了街角的一处阴影之中。
紧接着，第二块，第三块……
十几块玉石，被他以一种玄奥的轨迹，弹向了四周不同的位置。
当最后一块玉石落地的瞬间。
嗡！
以拔都府邸为中心，方圆数百米的区域，空气猛地扭曲了一下。
所有正在巡逻的苍狼卫，身体都是一顿。
他们眼前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
原本熟悉的街道，变得陌生而扭曲，仿佛陷入了一个无尽的迷宫。
他们的同伴，在眼中，变成了一个个面目狰狞的恶鬼，正举着屠刀，向自己扑来！
“敌袭！”
“杀了他们！”
“啊！”
惨叫声，兵刃碰撞声，瞬间响彻了这片寂静的区域。
那些以悍不畏死著称的苍狼卫，竟然开始自相残杀！
一阶幻杀阵！
李干站在萧羽身后，看着眼前这诡异无比的一幕，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就是大元帅的手段？
不动声色之间，便让敌人最精锐的卫队，陷入了混乱与自相残杀的地步！
这比任何毒药和暗杀，都要可怕！
“走吧。”
萧羽看都没看那些在幻阵中挣扎的苍狼卫一眼，迈步向着拔都府的大门走去。
李干回过神来，连忙跟上。
两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从那八名同样陷入幻境，正在胡乱挥舞兵器的门卫中间，走了进去。
进入府邸，里面的守卫同样陷入了混乱。
萧羽的神念，如同水银泻地般散开，瞬间笼罩了整个府邸。
府内的每一个房间，每一个暗哨，每一个人的心跳和呼吸，都清晰地呈现在他的脑海中。
“找到了。”
他目光一凝，看向府邸最深处，一座戒备森严的石楼。
那道最强大的气息，就在里面。
两人身形闪动，避开所有混乱的守卫，很快便来到了石楼之下。
石楼只有三层，通体用黑曜石建成，上面刻画着一些防止窥探的图腾。
“大元帅，地图应该就在顶楼的书房。拔都此人，极为自负，他从不相信任何人，最重要的东西，都由他亲自看管。”李干低声道。
萧羽点了点头。
他正要迈步进入石楼。
忽然，他的动作一顿，目光落在了石楼的门前。
那里，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人。
一个身材魁梧到不像话的男人。
他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疤，每一块肌肉都像是铁水浇筑而成，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他手里，提着一柄比门板还要宽大的巨斧，斧刃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血迹。
他的眼神，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凶狼，死死地锁定在萧羽和李干藏身的阴影处。
突厥第一猛将，拔都！
他竟然没有受到幻阵的影响！
“藏头露尾的鼠辈！”
拔都的声音，如同炸雷，在寂静的庭院中响起。
“既然来了，就滚出来受死！”
他猛地将手中的巨斧，狠狠地插在地上。
轰！
地面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一道肉眼可见的气浪，以他为中心，向着四周轰然扩散！
那股狂暴的力量，瞬间冲垮了萧／羽布下的幻杀阵！
所有陷入幻境的苍狼卫，都是身体一震，清醒了过来。
当他们看到庭院中那一片狼藉和同伴的尸体时，脸上都露出了茫然与惊骇。
李干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被发现了！
一股恐怖的压力，从拔都身上散发出来，牢牢地锁定了他们。
那是属于先天九重巅峰武者的威压！
李干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体内的真气，都运转不畅。
他看向萧羽，却发现，这位大元帅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萧羽从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如同魔神般的男人，眼中露出了一丝感兴趣的神色。
“有点意思。”
“竟然能凭蛮力，破了我的阵法。”
拔都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死死地盯着萧—羽，眼中的轻蔑，逐渐被凝重所取代。
眼前这个看起来文弱的年轻人，竟然就是布阵之人？
而且，面对自己全力爆发的气势，对方竟然面不改色，仿佛只是清风拂面。
此人，绝不简单！
“你就是唐军的统帅，萧羽？”
拔都的声音，变得低沉。
他已经从阿史那社尔那里，得到了关于萧羽的所有情报。
“是我。”
萧羽平静地回答。
“你不在边境待着，跑到我的府邸来，是想找死吗？”
拔都缓缓拔起地上的巨斧，指向萧羽。
“我来取两样东西。”
萧羽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狼神祭坛的地图。”
“第二……”
他顿了顿，目光在拔都的脖子上了扫了一眼。
“你的人头。”
狂！
无比的狂妄！
庭院内的所有苍狼卫，都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看着萧羽。
拔都更是怒极反笑。
“哈哈哈哈！”
“好！很好！”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敢在我面前，说这种话了！”
“小子，我会把你的人头拧下来，做成酒壶！用你的骨头，熬汤喂我的战狼！”
他话音未落，脚下猛地一踏！
轰！
青石地面瞬间炸裂，他的身体，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声，瞬间冲到了萧羽的面前！
那柄门板大小的巨斧，携带着万钧之力，当头劈下！
这一斧，足以开山断岳！
李干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太快了！
太强了！
他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然而，面对这石破天惊的一斧。
萧羽，只是缓缓地，抬起了右手。
然后，伸出了一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