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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铛——”
一声沉闷的脚步声，踏在太极殿光洁如镜的金砖上。
萧羽来了。
他依旧是一身玄色劲装，未穿甲胄，未佩王袍，却比任何盛装都更显威仪。
他身后，是五道如山岳般的身影。
任飞鹏、张彪、王虎。
五大上将，每一个都身经百战，每一个都煞气冲天。
他们甲叶铿锵，步伐整齐划一，随着萧羽的脚步，仿佛一头苏醒的远古凶兽，将整个太极殿的空气都压得凝固。
殿内原本的喧嚣，戛然而止。
所有官员，无论文武，无论派系，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垂下头颅，不敢与那道走在最前方的目光对视。
萧羽目不斜视，一步步走到御阶之下。
他抬起头，平静地看着龙椅之上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老人。
“臣，萧羽。”
“叩见陛下。”
他微微躬身，行了一个简单的军礼。
他身后的五大上将，则“哗啦”一声，齐齐单膝跪地。
“末将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如雷霆，震得殿梁上的尘土簌簌而下。
龙椅之上，李渊那双苍老的眼睛里，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他看着下方那个挺拔如枪的身影，看着自己这个失散了十八年的儿子，心中百感交集，一股难以言喻的骄傲与豪情，冲上胸膛。
“平身！”
李渊猛地站起，声音洪亮，充满了帝王的威严与发自内心的喜悦。
“哈哈哈！好！好一个萧元帅！”
他走下御阶，亲手扶起萧羽的胳膊，用力拍了拍。
“三个月，踏平高句丽！”
“此等灭国之功，开疆拓土之伟业，纵观史书，千古以来，谁人能及！”
“朕，要为你记首功！”
“我大唐，要为你记首功！”
“天下万民，都要为你记首功！”
李渊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满朝文武，噤若寒蝉。
他们能感受到，陛下这番话，没有半点虚伪的客套，全是发自肺腑的激赏。
这份荣宠，已然登峰造极。
就在此时，长孙无忌从队列中走出，手持玉笏，躬身下拜。
“陛下圣明！”
“萧元帅功盖千古，旷古烁今，当受天下最重之封赏！”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
“臣以为，如今正是商议分封制，以酬功臣的最好时机！”
“请陛下定夺！”
来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个最敏感，也是最核心的问题，终究还是被摆上了台面。
李渊深深地看了长孙无忌一眼，缓缓点头。
他转过身，重新走上御阶，坐回龙椅。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萧羽的身上。
“萧羽。”
“分封制与郡县制，朝堂之上，争论已久。”
“你是天下兵马大元帅，你的意见，朕想听一听。”
一瞬间，整个太极殿，数百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了萧羽一人身上。
所有人都认为，这根本不是一个问题。
萧羽，作为最大的功臣，毫无疑问是分封制最大的受益者。
裂土封王，开府建衙，自成一国。
这是何等的荣耀！
他没有任何理由会反对。
江夏王李道宗的嘴角，已经翘起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他仿佛已经看到，在萧羽的带领下，他们这些宗亲与功勋将领，瓜分天下，各自为王的场景。
萧羽迎着所有人的目光，神色没有半点波澜。
他沉默了片刻。
然后，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启禀陛下。”
“臣以为，为我大唐万世之基业，为天下百姓长治久安。”
“分封制，必须摒弃！”
“郡县制，必须推行！”
“嗡——！”
整个太极殿，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惊天巨雷，瞬间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懵了。
他们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萧羽……反对分封制？
这怎么可能！
他疯了吗？
放着唾手可得的王位不要，却要支持那个将所有权力收归中央的郡县制？
“萧元帅！你……”
裴寂第一个反应过来，他颤巍巍地指着萧羽，满脸的难以置信。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将士们浴血沙场，为的是什么？你此言，是要寒了天下将士的心啊！”
“没错！”江夏王李道宗也跳了出来，脸色涨得通红。
“萧羽！你得了陛下恩宠，便忘了那些随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了吗？”
“你这是何意？是想将所有功劳都独吞，不让我等分一杯羹吗？”
“萧元帅，请三思啊！”
“此事万万不可！”
一时间，群情激奋。
以李道宗和裴寂为首的宗亲、功臣，纷纷出言反对，声浪几乎要将殿顶掀翻。
他们不理解，更不接受。
就在殿内乱成一团，如同菜市场一般嘈杂之时。
“够了。”
两个字，轻轻响起。
却仿佛带着一股无形的魔力，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声音。
萧羽缓缓抬起眼皮。
一股冰冷刺骨，凝如实质的杀气，从他体内轰然爆发，瞬间笼罩了整个太极殿！
那是在尸山血海中凝练出的恐怖威压！
那是斩杀了百万生灵后才有的滔天煞气！
“嗡！”
所有喧哗的大臣，只觉得浑身一僵，如坠冰窟，血液都仿佛要被冻结。
他们的喉咙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团冰块，再也发不出半个音节。
整个大殿，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只能听到众人粗重的喘息声和牙齿打颤的声音。
萧羽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那一张张惊恐骇然的脸。
“此地，乃太极殿。”
“陛下，尚在龙椅之上。”
“尔等，身为朝廷重臣，竟在此地大声喧哗，咆哮公堂！”
“目无君上，失仪失礼！”
“你们的体统何在？你们的规矩何在！”
他的声音，字字如刀，句句如剑，狠狠地扎在每个人的心上。
无人敢应答。
在绝对的实力和威压面前，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萧羽收回杀气，殿内的温度才缓缓回升。
他转向龙椅上的李渊，微微躬身。
“陛下，臣失仪了。”
李渊看着下方被震慑得瑟瑟发抖的群臣，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畅快。
这些日子以来，这帮家伙仗着法不责众，天天在朝堂上吵闹，让他头疼不已。
现在，萧羽一回来，只用一个眼神，就让他们全都变成了乖顺的绵羊。
痛快！
实在是痛快！
“无妨。”李渊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
萧羽直起身，目光重新投向李道宗等人。
“江夏王，你刚才说，本帅不懂国本？”
“你认为，分封制，才是我大唐的立国之本？”
李道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迎着萧羽的目光，硬着头皮道。
“难道不是吗？自古以来，有功必赏，裂土封侯，方能安抚人心！”
“自古以来？”
萧羽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不屑与怜悯。
“本帅便与你论一论，这自古以来的规矩！”
“昔日周天子，分封八百诸侯，何其强盛？”
“可结果呢？”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
“结果便是诸侯坐大，天子式微！最终酿成春秋五霸，战国七雄，五百年战乱不休，天下生灵涂炭，饿殍遍野！”
“这，就是你想要的安抚人心？”
“这，就是你所谓的国之根本？”
一番话，问得李道宗哑口无言，脸色憋成了猪肝色。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一个站在李道宗身后的宗亲忍不住跳出来反驳。
“周朝之事，距今已近千年，岂能与今日同日而语！”
“无知！”
萧羽冷喝一声，目光如电，直刺那人。
“汉初，高祖刘邦分封同姓王，结果又如何？”
“七国之乱，烽烟再起！若非景帝削藩，大汉江山，早已断送！”
“晋时，八王之乱，更是让我神州陆沉，引来五胡乱华，数百年暗无天日！”
“这些血淋淋的教训，史书之上，历历在目！”
“你们是瞎了，还是蠢了？”
“竟然还想着重蹈覆辙，将这刚刚一统的天下，亲手再把它变得四分五裂！”
“你们到底是想为大唐开万世太平，还是想做那遗臭万年的历史罪人！”
萧羽的声音，如同雷霆滚滚，在大殿之中炸响。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所有主张分封的大臣心上。
他们被驳斥得体无完肤，面红耳赤，一个个低下了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道宗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他不是被吓的，而是被气的。
他身为李氏宗亲，堂堂的江夏郡王，何曾受过这等当众的羞辱！
“萧羽！”
他猛地抬起头，双目赤红，状若疯狂。
“说得好听！”
“你不过是嫉妒我等身为李氏血脉，生来高贵！”
“你一个外姓人，就算功劳再大，也终究是个外人！”
“我李道宗，为大唐流过血，为江山拼过命！我等宗亲，与国同休！我们要求分封，理所应当！”
他指着萧羽，歇斯底里地咆哮。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我们指手画脚！”
“你除了会杀人，还为这个国家做过什么建树！”
这话一出，长孙无忌等人脸色大变。
“江夏王！慎言！”
“你这是在污蔑元帅！”
李道宗却已经不管不顾了，他就是要将萧羽的身份问题挑明，将他孤立起来。
然而，萧羽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看跳梁小丑般的漠然。
等李道宗吼完了，他才缓缓开口。
“说完了？”
他环视全场，目光从每一个主张分封的大臣脸上一一扫过。
“陛下刚才说了，本帅的功劳，千古第一。”
“若行分封，这天下最大的封地，最尊贵的王位，理应是我的。”
“这一点，你们，可有异议？”
无人敢有异议。
这是事实。
萧羽的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今日，我萧羽，当着陛下与满朝文武的面，立誓。”
“我，放弃所有封王裂土的赏赐。”
“我不要一寸封地，不要一个藩王之位。”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
整个大殿，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他这句话，给震得脑子一片空白。
放弃？
他竟然……主动放弃了！
萧羽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状若癫狂的李道宗身上。
“现在，我来问你。”
“你的功劳，比我高吗？”
“你们的功劳，加在一起，有我高吗？”
“我这个功劳最大的人，都可以为了大唐的江山社稷，放弃封王。”
“你们，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吵着闹着，非要裂土封疆？”
诛心！
这番话，简直是字字诛心！
李道宗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是啊。
你功劳再大，大得过灭国之功吗？
连萧羽都不要封地，你们凭什么要？
你们要是再坚持，那就是将自己的私利，置于国家利益之上！
是贪得无厌的小人！
“我等……”
“我等……”
那些刚才还叫嚣着要分封的大臣，此刻一个个面如死灰，张口结舌，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就在这时。
“哗啦！”
任飞鹏、张彪、章邯、李绩、徐世绩，五大上将，再次齐齐踏前一步，单膝跪地。
“我等，誓死追随元帅！”
“我等，愿为大唐戍边，不要任何封地赏赐！”
“请陛下降旨，推行郡县，以固国本！”
这整齐划一的表态，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连军方最核心的将领，都放弃了分封。
这场争论，已经没有了任何悬念。
“啊……”
李道宗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口气没上来，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了冰冷的金砖上。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输得体无完服。
“江夏王李道宗，御前失仪，咆哮朝堂，目无君上！”
龙椅之上，李渊冰冷的声音，终于响起。
“来人！”
“将他给朕拖出去！”
“官降三级，闭门思过！”
“是！”
两名金甲卫士上前，如同拖死狗一般，将已经失魂落魄的李道宗拖出了太极殿。
李渊看着下方，那一道依旧挺拔的身影，眼神中，是再也无法掩饰的欣赏、激动，与骄傲。
扫清障碍。
凝聚人心。
以退为进。
好！
好一个以退为进！
他不仅完美地解决了分封这个最大的难题，还顺手将所有反对派的脸，都狠狠地踩在了脚下！
为朕，出了一口恶气！
为这大唐江山，立下了万世之基！
李渊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他看着萧羽，仿佛看到了大唐未来无限光明的景象。
这就是朕的儿子！
这就是我李渊的儿子，萧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