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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不可!”
程咬金第一个跳了起来,他那张被血污和兴奋涨红的脸,此刻写满了惊愕与不解。
“追杀颉利?深入草原?那可是突厥人的地盘!我军兵困马乏,伤亡惨重,此时北上,无异于自投罗网啊!”
秦琼虽然没有像程咬金那样失态,但紧锁的眉头也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殿下,程将军所言有理。我军虽有大捷,但主力亦是疲惫之师。颉利可汗虽败,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其在草原的号召力仍在。贸然深入,粮草补给、地理不熟,皆是致命之危。请殿下三思!”
两位大唐军神,第一次,旗帜鲜明地,反对了萧羽的命令。
在他们看来,这已经不是冒险,而是疯狂。
萧羽端着茶杯,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他没有看两个焦急的将军,目光依旧投向门外那片深邃的北方夜空。
“本宫问你们。”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被斩断了毒牙的狼,还是狼吗?”
两人一愣。
“它不过是一条,夹着尾巴的狗。”
萧羽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却像重锤敲在两人心上。
“打铁,要趁热。斩草,要除根。”
“本宫要的,不是一场胜利,而是让‘突厥’这两个字,在百年之内,成为一个只存在于史书上的名词。”
“本宫要让草原上所有的部族都看到,犯我大唐者,逃到天涯海角,亦是死路一条!”
他的话,没有半分狂傲,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意志。
程咬金和秦琼,哑口无言。
他们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反驳。因为他们思考的是一场战役的胜负,而这位太子殿下,思考的,是一个时代的终结,和一个新秩序的开端!
这等胸襟与魄力,让他们感到一阵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就在这时,王婉儿端着一盆热水,带着几个捧着干净衣物的侍女,快步走了进来。
她看到堂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心头一紧。
“萧羽哥哥……”她走到萧羽身边,看着他满身的血污和疲惫,眼圈又红了,“你……你先清洗一下,休息一晚好不好?仗已经打完了,别再想那些事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哀求与心疼。
她真的怕了。怕眼前这个男人,只是昙花一现的幻梦,下一刻就会消失不见。
萧羽看着她,眼中的冰冷,化为一缕柔情。他正要开口。
“报——!”
一个比之前斥候更加急切的吼声,从门外传来!
一名浑身浴血的玄甲军校尉,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他甚至顾不上行礼,单膝跪地,高高举起一个被血浸透的皮囊。
“殿下!李靖将军急报!”
“我军追击颉利残部,于其王帐中,缴获此物!”
“李将军言,此物关系重大,或许……或许与殿下有关!命末将不惜一切代价,八百里加急,呈送殿下!”
与殿下有关?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秦琼上前一步,接过那沉甸甸的皮囊,呈给萧羽。
萧羽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能感觉到,这名校尉身上,带着一股惨烈的气息。为了送这个东西,沿途必然遭遇了数次截杀。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李靖如此郑重?
他伸手,解开皮囊的绳扣。
里面,不是什么地图,不是什么信件。
而是一个用名贵紫檀木制成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盒子。
盒子一出,一股淡淡的、奇异的幽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大堂。
萧羽的心,没来由地,猛地一跳!
他打开了盒盖。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了过去。
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卷用明黄色丝绸包裹的画轴。
那丝绸的制式,根本不是草原之物,分明是中原皇室的贡品!
萧羽伸出手,他的指尖,在触碰到画轴的一瞬间,竟感到一阵轻微的战栗。
他缓缓地,将画轴展开。
画中,是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宫装,静静地坐在一株梨花树下,脸上带着一抹浅淡而温柔的笑意。
她的美,不似凡尘,带着一种空灵而悲悯的气质,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好美的女子……”王婉儿下意识地赞叹道。
程咬金也瞪大了眼睛,挠着头:“这谁啊?看着不像突厥婆娘啊……”
秦琼的脸上,却写满了惊疑。他总觉得,画中女子的眉眼之间,有几分说不出的熟悉。
然而,萧羽,却在看到那张脸的瞬间,如遭雷击!
他整个人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全部凝固了!
轰!
他的脑海,一片空白,只剩下无尽的轰鸣!
那张脸……
那张脸!
他穿越到这个世界二十年,却从未有一刻忘记过的脸!
那温柔的眉,那清澈的眼,那嘴角熟悉的弧度……
这不是这个世界的任何人!
这是他前世,在地球上,只在老照片里见过的,给了他生命的……
母亲!
萧羽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几乎握不住那轻飘飘的画轴。
一股无法言喻的寒意,从他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为什么?
为什么他母亲的画像,会出现在这个世界?
为什么,这幅画,会被颉利可汗,视若珍宝地,藏在王帐之内?
一个荒谬到极点,却又让他无法抑制的念头,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撕裂了他所有的认知!
“颉利……”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你,到底是谁?”
整个大堂,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萧羽此刻的反应,惊得不敢出声。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太子。
那个万军之中斩将夺旗,面不改色的杀神。
那个谈笑间定下千里之外胜局,智计如妖的储君。
此刻,竟因为一幅画,失态至此!
他的脸色,是一种毫无血色的苍白。他的眼神,不再是冰冷或锐利,而是一种混杂着极致震惊、茫然、与滔天怒火的复杂风暴。
“萧羽哥哥……你怎么了?”
王婉儿最先反应过来,她扶住萧羽微微颤抖的手臂,声音里充满了担忧。
萧羽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画卷上。
画卷的右下角,有一行用朱砂写就的小字,笔迹娟秀,却力透纸背。
“乙亥年,春,于太极宫。”
下面,还有一个鲜红的印章。
凤印!
那不是普通妃嫔的印章,而是唯有母仪天下的皇后,才能使用的凤印!
乙亥年……
萧羽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记得史书!大唐的史书!
乙亥年,是二十年前!
是李世民登基的第二年!
更是……他萧羽,在这个世界出生的那一年!
太极宫……皇后……凤印……
二十年前……
一个个线索,像一道道惊雷,在他脑海中疯狂地串联、炸开!
一个让他遍体生寒,几乎无法呼吸的真相,正破土而出!
这个世界的萧羽,生母早逝,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史书记载,太子生母,是李世民还是秦王时的一位侧妃,在生下太子后不久,便因病去世,甚至没有留下一个正式的封号。
可这幅画……
这幅画上的人,分明是他的母亲!
画上的落款,却指向了二十年前,太极宫里的一位……皇后!
而二十年前,李世民的皇后,只有一位!
长孙皇后!
那位以贤德闻名天下,被后世誉为千古第一贤后的文德皇后!
不对!
这不可能!
如果画中人是长孙皇后,那为何会和自己前世的母亲,长得一模一样?
如果自己的生母,真的是这位皇后,那为何史书要掩盖?为何自己会被当成一个普通侧妃之子?为何李世民对自己,会是那般复杂甚至带着一丝疏离的态度?
还有颉利!
颉利可汗,为何会拥有大唐皇后的画像?而且看这画卷被摩挲得有些陈旧的边角,显然是常年带在身边,时时观看!
一个突厥可汗,与一位大唐皇后之间,能有什么联系?
无数的谜团,像一张巨大的网,将萧羽死死罩住。
他感觉自己正坠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这个旋涡的中心,隐藏着一个足以颠覆整个大唐,甚至颠覆他两世为人的恐怖秘密!
“来人!”
萧羽猛地抬头,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在!”秦琼和程咬金立刻应声。
“传令李靖、李绩!活捉颉利!本宫要活的!”
他一字一顿,眼中是前所未有的疯狂与决绝。
“告诉他们,若是让颉利死了,他们两个,提头来见!”
嘶——!
程咬金倒吸一口凉气。
这道命令,比之前“追杀颉利”还要狠!还要不讲道理!
活捉一个在草原上逃窜的枭雄,比杀了他,要难上十倍不止!
但看着萧羽那双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眼睛,程咬金把所有疑问都咽了回去。他知道,太子殿下,已经彻底疯了。
“末将,遵命!”秦琼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转身,去安排传令。
萧羽小心翼翼地,将画卷重新卷好,收入怀中,贴身存放。那个地方,仿佛有一团火在灼烧他的胸膛。
他转过身,看着那名还跪在地上的玄甲军校尉。
“你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末将,玄甲军斥候营校尉,赵铁胆。”
“好一个赵铁胆。”萧羽的目光,落在他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上,“为了送此物,辛苦你了。”
“为殿下效死,是末将的荣幸!”赵铁胆激动得满脸通红。
萧羽点点头:“从今日起,你,入我东宫亲卫。”
“谢殿下天恩!”赵铁胆狂喜,拼命磕头。
萧羽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他的目光,再次变得深邃而冰冷。
他需要答案。
而能给他答案的人,除了颉利,或许……还有另一个。
一个他之前,从未放在心上,甚至有些厌恶的人。
他的父皇。
大唐天子,李世民!
这个秘密,李世民一定知道!
他对自己复杂的态度,他对长孙皇后近乎偏执的敬重与怀念,他对突厥异乎寻常的强硬……这一切,或许都有了解释!
“婉儿。”萧羽忽然开口。
“啊?萧羽哥哥,我在。”王婉儿一直紧张地看着他。
“备马。”
“备马?你要去哪?你不休息了吗?”王婉儿急了。
“回京。”
萧羽吐出两个字。
“什么?”这次,连刚刚回来的程咬金都炸了,“殿下,仗还没打完呢!您现在回京干什么?”
“本宫,要去问一个人。”
萧羽的眼神,望向南方,长安的方向。
“问他,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问他,本宫的母亲,到底是谁!”
“问他,这大唐的江山,背后,到底埋葬了多少谎言!”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王家大堂的温度,都仿佛降到了冰点。
王婉儿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恐慌。
她有一种预感。
萧羽哥哥这一去,要掀翻的,恐怕不仅仅是突厥的王庭。
更是整个大唐的天!
“不……萧羽哥哥,你不能走!”她冲上去,从背后,死死地抱住了萧羽的腰。
“求求你,别走……我怕……”
她的泪水,瞬间浸湿了萧羽背后的衣甲。
萧羽的身体,僵住了。
他能感觉到怀中女孩的颤抖与恐惧。
一边,是纠缠他两世的惊天谜团,关乎他最亲的人。
另一边,是刚刚失而复得,对他情深意重的爱人。
然而,就在他内心天人交战之时。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
一个王家的仆人,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脸上带着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殿……殿下!不……不好了!”
“外面……外面来了一队人马!”
程咬金眉头一皱,喝道:“慌什么!什么人马?”
那仆人哆嗦着,指着门外,声音都变了调。
“是……是京城里来的!他们……他们打着……打着长孙家的旗号!”
“为首的那个女人……她说……她说她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来……来接太子殿下,回宫完婚的!”
长孙家?
皇后懿旨?
回宫完婚?
每一个词,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众人心头。
程咬金那张刚刚还因大捷而涨红的脸,瞬间垮了下去,满是匪夷所思:“皇后?哪个皇后?长孙皇后不是已经……”
秦琼的脸色,却是在一瞬间,变得凝重无比。他想到的,比程咬金更深。长孙家,这三个字在大唐,意味着外戚势力的顶峰,是陛下最信任的基石。他们此时出现,绝不简单。
王婉儿抱着萧羽的手臂,猛然收紧。她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里,涌出新的、巨大的恐慌。她听不懂那些复杂的名号,但她听懂了“完婚”两个字。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她心底升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萧羽的身体,在那一刻,僵住了。
他缓缓转过身,那双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眸子,望向门外。
喧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队人马,出现在王家府邸的门口。为首的,不是什么甲胄在身的将军,而是一个跨坐于白马之上的女人。
她约莫三十许,身着一袭干练的紫色骑装,勾勒出窈窕而充满力量感的曲线。容貌算不上绝美,却自有一股迫人的英气。她的目光,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扫过院中跪地的仆役,扫过门口站着的秦琼与程咬金,没有半分停留。
仿佛这些浴血奋战的大唐名将,在她眼中,与草芥无异。
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正堂之内,那个浑身浴血,煞气冲天的年轻人身上。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女人翻身下马,动作行云流水。她身后,两名侍女捧着一个金丝楠木的托盘,托盘上,是一卷用明黄锦缎包裹的卷轴。
她径直走入正堂,无视了所有人,停在了萧羽面前三步之外。
她甚至没有看一眼死死抱着萧羽手臂,泪眼婆娑的王婉儿,只是对着萧羽,微微欠身。
“长孙无垢,见过太子殿下。”她的声音,清冷如冰,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长孙无垢?
程咬金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这不是先皇后的名讳吗?
萧羽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脑海中却浮现出史书上的记载。长孙皇后,闺名无垢。眼前这个女人,竟与先皇后同名!
“你是何人?”萧羽的声音,沙哑而冰冷。
“臣女乃长孙家旁支,现为宗妇,掌长孙家内务。”长孙无垢淡淡地答道,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皇后懿旨?”萧羽的目光,落在那卷黄色的卷轴上,“先皇后,已仙逝多年。”
“殿下说的是。”长孙无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诡异的笑容。“但,先皇后当年留下的懿旨,经由陛下盖印允准,便与今日所下,并无二致。”
她向后一伸手。
侍女立刻上前,将托盘高高举起。
“殿下,接旨吧。”
整个大堂,落针可闻。
这已经不是商量,而是通牒。用先皇后的懿旨,用当今陛下的玉玺,来发布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
王婉儿的身体,抖得愈发厉害。她看着那个女人,又看看萧羽,嘴唇翕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萧羽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松开。
他上前一步,亲手拿起那道卷轴。
入手,沉甸甸的。
他缓缓展开。
熟悉的凤印,与他怀中画卷上的一模一样!旁边,还有一个更大,更刺眼的印章——传国玉玺!
卷轴上的字迹,娟秀而有力,正是画卷上的同一种笔迹!
“……孤之侄女,长孙浅雪,性情温良,淑慎有仪,堪为太子良配。待太子冠礼之年,即行大婚,以固国本……”
后面,是李世民的朱笔批复。
“准。”
只有一个字,却重如泰山!
长孙浅雪……
萧羽的脑海,一片轰鸣。他几乎可以肯定,这道懿旨,和怀中的画卷,是同一个人,在同一个时期所写!
一个惊天的谜团,刚刚撕开一角,另一张更大的网,便已当头罩下!
用一场婚事,将他与长孙家,死死地捆绑在一起!
“萧羽哥哥……”王婉儿的哭声,带着绝望。
萧羽没有回头。他只是缓缓卷起圣旨,目光重新落在长孙无垢的脸上。
“本宫,若是不从呢?”
长孙无垢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嘲弄,一丝怜悯。
“殿下,您会从的。”
她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在他的耳边,吐出了一句话。
“因为,您怀里那幅画,画的,是我长孙家的嫡长女。”
“也是,二十年前,在大唐史书上,‘死’在了那场玄武门之变里的……前太子李建成,未过门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