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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
此刻王锋眼皮一跳，眼见王擎天被生生击溃，他狠狠一咬牙，还未积蓄到极致的刀势，也只有迸发而出，腰间长刀出鞘，一道凌厉无匹，宛如能斩裂天地的银白色刀罡迸射，映照的天地都呈现一片银白。
...
黑烟缭绕，如腐朽的经文在风中翻卷。那半张脸浮于祭坛之上，五官未全，唯有一只眼缓缓睁开，瞳孔深处映着一轮血月??不是天上的，而是沉在人心最幽暗处的那一枚。
“情为薪柴，痛作香火。”它低语，声线如同千万人齐声呢喃，“你点燃了泪光，却不知泪水终将汇成洪流，冲垮堤岸……那时，便是我归来之刻。”
东方初升的朝阳洒落林间，照不进这深埋地底的祭坛。四壁刻满远古符文，皆被藤蔓缠绕，仿佛大地也在试图封印这段记忆。可藤蔓早已枯死，根须化作灰烬，只余一道裂痕，自千年前觉尘剜心那一夜起，便未曾愈合。
而此刻，裂痕之中，有心跳传来。
咚、咚、咚……
缓慢，却坚定，像某种沉睡已久的巨兽正从梦境中苏醒。
***
秦坤行至山巅，停步回望。
东林森林绵延数十里，绿意盎然，心叶随风轻颤，每一片都似藏着一段往事。远处村落炊烟袅袅，孩童嬉闹声隐约可闻。一名老妇坐在门前石凳上，手中捏着一封泛黄信纸，读着读着，忽然掩面哭泣。她身旁的小孙女不懂事地问：“奶奶，为什么又要哭？”
老妇摇头，却又笑了：“因为……我想起了你爷爷煮的那碗姜汤。辣得我直跳脚，可现在，连那味道都想得心痛。”
秦坤远远听着，目光微动。
他知道，这是“真实”正在回归。不是靠神通镇压，不是以力量征服，而是人们终于敢去触碰那些曾被自己刻意遗忘的柔软角落。
他抬手，掌中心叶仍静静躺着。叶片脉络清晰，中央一点金光流转，像是某种契约的印记??七情归一印与心形符文融合后留下的痕迹，也是他与这片土地所有情感共鸣的纽带。
“你还记得吗？”他低声说，“当年你说，若世人皆麻木，宁愿焚尽七情，断绝轮回。”
风拂过耳畔，仿佛有人叹息。
他知道觉尘听不见，但依旧说了下去：“可现在，他们选择了疼。选择了记住。哪怕痛得蜷缩，也不愿再活在假笑里。”
话音落下，心叶忽地一震，金光骤亮。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南境古城的古井底部，残存的镜片碎片突然无风自动，彼此靠近，竟开始缓缓拼接！
咔……咔……
细微声响中，一面残缺的青铜镜轮廓渐渐浮现。镜面漆黑如渊，倒映不出任何影像，唯有中央一点猩红，宛如将凝未凝的血珠。
而在西域荒漠，一座被黄沙掩埋大半的庙宇内，一口锈迹斑斑的铜钟无故震动三下。守钟的老僧猛然惊醒，发现香炉中的灰烬自行排列成四个字：
**“情劫将启”。**
***
三个月后再逢朔日，北方“忆亲会”如期举行。
篝火燃起，族老端坐中央，讲述亡者生平。有人讲父亲临终前仍惦记田里的麦子是否收割；有人说起妹妹出嫁那日躲在帘后偷看，结果哭湿了整条帕子；更有青年跪地痛呼：“我恨你们骗我说她走得很安详！可我知道，她在床上挣扎了三天，一声没喊疼，就为了不让我担心！”
哭声此起彼伏，却无人制止。
这是新立的规矩：不准劝慰，不准打断，不准说“别哭了”。
因为眼泪，是灵魂洗净尘埃的第一道泉水。
就在众人沉浸哀思之际，天空忽现异象。
乌云自西北方向滚滚而来，非雨非雷，反倒透出一股奇异的甜香，像是熟透的果实在烈日下腐败的气息。紧接着，一道粉紫色的极光横贯天际，形状竟如一张巨大的笑脸。
“不好！”一名巡夜武修脸色骤变，“那是‘悦魂雾’！快闭气！”
晚了。
已有数人吸入雾气，眼神瞬间迷离，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其中一人原本正抱着母亲遗物痛哭，下一瞬却咯咯笑出声来：“哈哈哈……好傻啊，哭什么？她死了又怎样？我现在多快乐呀！”
他一边狂笑，一边撕碎手中的遗书，纸屑纷飞如雪。
“住手！”秦坤的声音自风中传来。
金虹破空，丈六金身再现。他手持红灯笼，一步踏至人群中央，七情归一印轰然展开。金色光波扫过全场，悦魂雾遇之即溃，化作缕缕黑烟逃逸。
“又是你。”秦坤冷视虚空，“藏头露尾的东西，这次想用‘欢愉’腐蚀人心？”
虚空中，那笑声再度响起，比以往更加温柔，也更加蛊惑。
“秦坤……你真的以为，斩碎一面镜子就能终结渴望安宁的执念吗？”
“你看这些眼泪，多么沉重。一个个跪在地上，像被命运抽打的奴仆。可我们给的，是自由??无需承担、不必回忆、永远微笑的自由。”
“你不救他们，你在折磨他们！”
“闭嘴！”秦坤怒喝，“谁赋予你替众生选择的权利？！”
他双手结印，心形符文腾空而起，与七情归一印交叠，形成一道情念结界，笼罩整个村落。凡入其内者，情绪归真，妄念自消。
可就在这时，一名少女踉跄走出人群，双目通红。
“我要回去！”她嘶喊，“我要回到梦里！那里有我娘！她还活着！她给我做饭、唱歌、摸我的头……她说她不会走……可你们告诉我她是假的！可我宁愿相信那是真的！！”
她扑向结界边缘，却被反弹回来，重重摔倒在地。
秦坤心头一揪。
这不是魔控，也不是幻术。这是……真实的挣扎。
“你明白了吗？”那声音轻柔地说，“不是所有人都愿意醒来。有些人，宁可用虚假的温暖麻痹自己，也不愿面对冰冷的真相。”
秦坤沉默良久，缓缓走到少女身边，蹲下身。
“你说得对。”他轻声道，“梦里的母亲还在，是真的温暖。可你知道吗？真正的爱，从来不怕被时间带走。它留在你学会做饭时的味道里，留在你听见一首老歌时的心跳里，甚至留在你现在的眼泪里。”
少女颤抖着抬头。
“如果你真的爱她，就不该让她变成一场永不结束的梦。”秦坤握住她的手，“而是让她成为你继续活下去的力量。”
少女怔住，嘴唇翕动，最终伏地痛哭。
这一哭，不再是抗拒，而是接纳。
结界之内，又有十余人相继崩溃、流泪、释怀。悦魂雾彻底溃散，天空恢复清明。
可秦坤知道，这只是开始。
敌人已不再局限于制造幻境，而是直指人性最脆弱的一环??对痛苦的恐惧，对失去的无力承受。
他们披着“慈悲”的外衣，打着“解脱”的旗号，悄然渗透人心。
这才是最可怕的战争。
***
数日后，秦坤召集各地“守情使”于东林碑前议事。
这些年轻人来自五湖四海，有的曾因亲人离世而疯癫，有的曾在战乱中失去一切，如今皆因重拾真情而觉醒。他们肩扛红灯笼，背负行囊，行走天下，只为唤醒一座又一座陷入情感麻木的城池。
“悦魂雾已在三地出现。”一名女子汇报，“北原、西岭、东海渔村，均有百姓莫名发笑致死，脑中查无病灶，唯心窍淤塞，似被某种情绪堵塞。”
“不止如此。”另一男子补充，“我们发现，一些寺庙开始供奉‘无忧神像’，香火极盛。信徒称只要诚心祈拜，便可忘却烦恼，夜夜安眠。但我们潜入调查，发现那些长期参拜者，渐渐丧失悲怒之情，甚至连亲人去世都不再落泪。”
众人哗然。
“这不是信仰。”秦坤冷冷道，“是寄生。它们借人类对安宁的向往，在意识深处种下种子，慢慢吞噬七情，最终重塑灵魂。”
“那我们该怎么办？”有人问，“难道要禁止人们追求快乐？”
“不。”秦坤摇头，“我们要做的，不是禁止，而是分辨。教他们认识什么是真实的喜，什么是虚假的乐。”
他取出心形符文，悬于碑顶。
“从今日起，设立‘情鉴台’。凡欲入守情门者，必先经历七情试炼??观亲逝、历孤苦、尝背叛、忍冤屈、抗恐惧、承失落、悟遗憾。唯有真正走过这些路，仍愿点亮红灯笼的人，方可成为守情使。”
众人肃然领命。
***
夜深人静，秦坤独坐林中。
红灯笼静静燃烧，火光映着他疲惫的脸庞。他翻开一本旧册，是小瑶生前最爱读的诗集。一页页翻过，指尖停留在一句批注上：
**“若爱注定伴随痛，我仍愿为之赴死。”**
他闭上眼，任回忆涌上心头。
母亲临终前握着他的手说：“别怕难过，那是你还活着的证明。”
觉尘剜心那夜，仰望星空：“若世间再无真情，纵证大道，亦不过行尸走肉。”
小瑶咽下最后一口气前，笑着擦去他眼角的泪：“你看，你也会哭啊……真好。”
原来，所有的痛，都不是代价，而是馈赠。
就在此时，心叶突兀震颤，金光暴闪！
秦坤猛地睁眼，只见远方天际，赫然浮现出一座倒悬之城的虚影??楼宇皆由笑容堆砌，街道流淌着粉色雾河，无数人手拉手跳跃歌唱，脸上没有一丝阴影。
而在城中央，那面修复近半的青铜古镜高悬，镜后隐约可见一个完整的人形轮廓，白衣胜雪，唇角含笑。
“秦坤。”无忧的声音响彻天地，“你说人们需要真实。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真实’本身，才是最大的幻象？”
“你以为你在拯救？其实你才是施加痛苦的刽子手。”
“而我，只是给了他们本该拥有的和平。”
“来吧。”他伸出手，“让我们做个交易。你放他们安眠，我许你永生不死，再无悲苦纠缠。”
秦坤站起身，红灯笼骤然炽烈，丈六金身全面复苏。
“你错了。”他一字一顿，“真正的和平，不是没有风雨，而是风雨中仍有人愿意为他人撑伞。”
“你说我在施加痛苦？可我至少给了他们选择的权利。”
“而你??”
他高举右手，七情归一印与心形符文合一，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情念长矛！
“你不过是利用软弱，豢养奴隶！”
长矛破空，直击虚影。
轰！！！
倒悬之城剧烈震荡，笑容开始龟裂，歌声戛然而止。
可就在即将崩塌之际，青铜古镜猛然旋转，镜面喷出亿万道金丝，每一根都连接着某个沉睡之人的心窍！
“你以为只有你在战斗？”无忧冷笑，“看看你的身后。”
秦坤回头。
只见东林森林中，数十名守情使双目失神，嘴角上扬，体内金丝隐隐浮现??他们竟早已被悄然感染！
“没有人能逃脱对安宁的渴望。”无忧轻叹，“包括你。”
秦坤瞳孔骤缩。
但他并未退却，反而笑了。
“你说得对，我也会累，会痛，会想要逃避。”
“可正因为我经历过这些，我才更清楚??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我也必须走下去。”
“因为总得有人记得，什么叫‘活着’。”
他松开红灯笼，任其飘向天空。
刹那间，灯火燎原。
东林之心爆发出璀璨光芒，万千心叶腾空而起，每一片都承载着一段真实的情感记忆??老人的思念、孩子的纯真、恋人的誓言、战士的坚守……它们汇聚成河，逆流而上，撞向金丝网络！
噼啪！！！
金丝寸断，守情使纷纷倒地，冷汗淋漓，却已清醒。
“不可能！”无忧怒吼，“这些记忆明明充满痛苦，为何还能凝聚成光？！”
“因为你不懂。”秦坤踏空而行，步步逼近，“痛苦本身不可贵，可贵的是，在痛苦中依然选择去爱、去记、去哭、去活。”
他伸手，握住那柄情念长矛，将其刺入自己胸膛！
鲜血洒落，却不坠地，反而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融入长矛之中。
“以吾之痛，祭天下真情。”
“以此心灯，照幽冥之路。”
长矛轰然炸裂，化作漫天星火，洒向九州大地。
凡是被火光触及之地，沉睡者睁眼流泪，麻木者抱头痛哭，冷漠者跪地忏悔……
一面面隐藏在庙宇、古井、寒潭下的青铜镜接连崩解，哀鸣遍野。
“不??！！！”无忧的身影开始瓦解，“你竟用自身为引，点燃众生情念？！”
“是啊。”秦坤坠落林间，气息微弱，嘴角却带着笑，“你说人们怕痛……可他们更怕，忘了所爱之人。”
风穿林而过，树叶沙沙，如同千万人在低语。
而在最深的地底，祭坛崩塌，那颗诡异的心跳戛然而止。
片刻寂静后，一粒嫩芽破土而出，顶开碎石，迎着晨光舒展第一片叶子??心形，泛着淡淡金光。
秦坤躺在草地上，望着天空，喃喃道：“觉尘……这一局，我们赢了。”
远处，又一盏红灯笼被点燃。
接着是第二盏，第三盏……
星火燎原，照亮人间。
而在无人知晓的深渊裂缝中，一只新生的眼睛，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