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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石门打开了,明军如潮水涌入。
密集的火铳声逐渐变得稀疏,绝望的哀嚎声也逐渐少了,偶尔传出一二爆炸声,也没有扰乱明军的节奏。
今川旁氏、毛利山城等人撤到了天满宫,绝望地坐在涩川满赖周围。
每个人身前,都有一把刀。
刀已出鞘。
明军翻过了天满宫的墙,射杀着最后的武士。
高令时带军士包围了涩川满赖等人,一个个手持弓箭,杀气凛然。
涩川满赖面无惧色,喊道:“我是九州探题,我要见顾正臣!”
高令时嘴角动了下,......
海风自东而来,掠过那霸港外的礁石群,卷起层层白沫,拍打在青灰色的码头石壁上。顾正臣立于楼船甲板,身披玄色大氅,目光沉静如水,却似藏雷于渊。三日前,朱棣大军登陆对马岛西岸,初战告捷,焚毁日军营寨十余座,斩首八百余级,捷报飞传琉球,举城欢呼。百姓争相传颂“燕王神威”,街头巷尾皆贴黄榜,绘其跨马执剑之像,香火供奉如神明。
可顾正臣知道,那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手中握着一封刚由福建水师快船送来的密函??台湾海峡已有七艘悬挂燕王府旗号的无文书商船被扣,船上查出大量私铸火铳与南洋奴工,更有一箱未启封的账册残页,字迹与早年杨伦奏折如出一辙。而最令人惊心的是,其中一名押船管事竟是谭渊旧部,曾参与洪武末年辽东军械走私案。
“果然,他在囤兵之外,还暗中扩军。”顾正臣将信纸缓缓投入灯焰,火光映照着他眉宇间深不见底的冷意。“这已非东征倭寇,而是借战养兵,蓄势待发。”
马三宝悄然登船,脚步极轻,却掩不住眼中的焦虑:“先生,琉球义勇营已编成三千人,皆为流民、渔户与逃奴,虽经半月操练,然器械粗劣,战力有限。若真要与燕王对峙……怕是难敌其百战精锐。”
“我不是要他们去打仗。”顾正臣转身,指向远处港口内停泊的数十艘运粮船,“我要他们守住这些船,守住每一粒米、每一斤火药。只要粮道在我手,哪怕朱棣打下整个日本列岛,他也只能跪着回来求我放粮。”
马三宝默然良久,终是低声道:“可百姓不这么想。今日市集有人焚纸祭天,祈愿燕王早日凯旋;更有儒生联名上书,称‘副帅掣肘前线,实乃国贼’。舆情汹汹,若再持续下去,恐怕连您身边的亲兵都会动摇。”
顾正臣冷笑一声:“舆情?那是有人在背后煽动。你可记得前日那批从福州来的‘商队’?打着盐引贸易的幌子,实则每夜都有人潜入酒肆茶馆,散播谣言,说什么‘顾正臣嫉妒燕王功业,故意断粮’‘朝廷昏庸,唯有燕王能救天下’。这不是民间自发,是精心策划的心理攻心战。”
他踱至舱门,望向城中隐约可见的几处香火鼎盛之所:“那些寺庙里烧的不是香,是政治。和尚念的不是经,是檄文。明日就查封那三座收容燕王府密使的禅院,把主持请来‘讲经’??若不肯讲,便让他们去牢里抄《大明律》。”
马三宝领命欲退,忽听远处传来钟声??三长两短,正是督粮司紧急召集令。
片刻后,一名满身湿泥的锦衣卫校尉冲上甲板,单膝跪地,声音嘶哑:“大人!属下自萨摩潜伏归来,带回一人……说是村上源二郎未死者,藏身鹿儿岛山中月余,靠野果活命。此人携有一卷血书,言佐藤清正并未死透,七日后将在雾岛举行火器大会,召集全倭三十藩国匠师,演示新式‘震天雷车’??一种可连发九弹的铁炮战车!”
顾正臣瞳孔骤缩。
“继续说。”
“村上临行前留下遗言:此物一旦列装,我大明水师纵有坚船利炮,亦难近岸半步。且……且他亲眼所见,燕王府一名戴青铜面具之人,曾在火器营密会岛津义久,双方以汉倭双语签署盟约,内容涉及战后瓜分朝鲜海域通商权。”
空气仿佛凝固。
良久,顾正臣缓缓坐下,指尖轻敲案角,似在计算千头万绪。终于,他抬头:“立刻将幸存者送往隐秘宅院,严加保护。另派两名懂倭语的探子混入下一批‘归降商人’队伍,务必查明那青铜面具之人身份。还有??”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如铁,“通知福建水师,即刻释放那七艘被扣船只。”
马三宝愕然:“放?他们可是违法走私!”
“正因为违法,才更要放。”顾正臣嘴角微扬,露出一丝寒意,“让他们回去报信,就说顾某‘迫于压力’,不得不屈服。让朱棣以为他的舆论攻势奏效了,让他放松警惕。真正的杀招,从来不在明处。”
当夜,顾正臣召来神机营首席匠师赵九章,闭门密谈两个时辰。次日清晨,督粮司对外宣布:为支援前线作战,特赶制新型“破浪箭”一万支,专用于焚毁敌方木垒。此箭以硫磺、松脂、火棉为芯,射程可达三百步,已在港口空地公开试射,引来无数军民围观。
然而无人知晓,这批“破浪箭”的箭簇内部,其实嵌有一层极薄的铅箔,表面镀银,看似普通金属,实则含有微量放射性矿石粉末??这是顾正臣从一本前朝道门秘典中寻得的偏方,名为“阴蚀粉”。一旦大量集中存放,便会缓慢释放一种无形之气,长期接触者轻则头晕乏力,重则五脏衰竭。而这种气体,恰好会被火药剧烈燃烧时产生的热流激发,扩散速度提升十倍。
“若朱棣真敢强夺这批军资……”顾正臣看着工匠们将最后一箱箭矢封入潮湿的地窖,“那就让他亲手点燃毒火,烧尽自己的精锐。”
与此同时,琉球义勇营开始秘密调动。三千人分为九队,每队三百,伪装成运粮民夫,分批登船,驶往散布于冲绳南北的九个隐蔽锚地。这些地方皆为珊瑚环礁包围的天然港湾,外人难以发现,内可屯兵蓄船。顾正臣亲自绘制航线图,并下令每艘船上必须携带三个月口粮、净水装置与小型风帆磨坊,确保长期自给。
“我们不是在准备战争。”他在动员会上对将士们说道,“我们是在准备‘之后’??当所有人都以为胜利属于燕王的时候,我们要成为那个能决定谁可以回家的人。”
第五日,朱棣再传捷报:攻克对马岛主城金田城,俘获倭将十余人,缴获战船四十余艘。随报附带一份措辞强硬的军令,要求督粮司立即增派五千石大米、三千斤火药,并派遣五百名熟练工匠赴前线修造攻城器械。
顾正臣看罢,只回了一句:“粮可发三千石,火药八百斤,工匠五十名,三日后启航。”
燕王府使者当场怒斥:“副帅莫非不知前线将士浴血奋战?如此吝啬,岂不让三军寒心!”
顾正臣端坐案后,面无表情:“本官只知军法。按《大明兵律》,非战时紧急状态,后勤调度须依定额供给。尔等擅自扩大战线,导致补给超支,责任不在督粮司。若燕王执意用兵,请先呈请兵部核准新增配额。”
使者拂袖而去。
翌日,朱棣亲笔书信送达,语气罕见地严厉:“今倭寇残部龟缩海峡诸岛,若不乘胜追击,恐成后患。粮饷一事,望副帅以社稷为重,勿因小节误大局。”
顾正臣提笔回复:“社稷之重,在法度不在胜负。陛下授下官节制诸军粮饷之权,非为徇私,实为防乱。燕王忠勇可嘉,然兵威愈盛,愈当守制。否则,今日可越权取粮,明日便可擅权调兵??此例一开,国将不国。”
两封书信几乎同时发出,八百里加急送往南京。
第七日,南京回音未至,前线却突生变故。
一艘挂白旗的小船深夜靠岸,送来重伤垂死的锦衣卫死士??正是当日随村上源二郎前往刺杀佐藤清正的两人之一。他断了一臂,腹部穿孔,靠一根竹管插在喉间勉强呼吸。顾正臣亲自治疗,直至其恢复意识。
“大人……”那人虚弱开口,“村上……是假死。他根本没想杀佐(tex)藤,那一刀只是作秀。真正动手的是另一个‘归降者’,名叫山田信弘,原是杨伦弟子……他说……杨家从未叛逃,而是奉了……某个大人物的密令,前往倭国传播火器技术,目的是……制造一个强大的外部威胁,逼朝廷不得不依赖某位‘capableprince’来统领全局……”
顾正臣心头巨震:“哪个王子?”
“信中只写了一个字??‘燕’。”
他猛地站起,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无数线索:朱棣为何坚持东征?为何绕开兵部直接调兵?为何急于打通西域商路?为何纵容谭渊勾结外敌?原来一切并非野心膨胀,而是一场早已设计好的“危机工程”??人为制造边患,让自己成为唯一能解决问题的人,从而逼宫夺权!
“好一招驱虎吞狼……”顾正臣喃喃,“先放杨家出去教倭人打仗,再以抗倭之名起兵,既立威望,又掌兵权,最后挟大胜之势返京,顺理成章摄政甚至篡位……这盘棋,至少布局了十年。”
他当即下令:“封锁消息,此人伤愈前不得见任何人。另,彻查洪武二十八年以来所有关于杨伦家族的档案,尤其是他最后一次面圣的记录。”
半夜,档案送至。一页泛黄的起居注引起了他的注意:洪武二十八年冬,杨伦曾密奏太祖,提出“以夷制戎,借倭练兵”之策,建议选派匠师潜入日本,协助改进火器,借此刺激大明军工革新。朱元璋批曰:“奇谋可用,然人心难测,慎之。”
“原来如此……”顾正臣闭目苦笑,“太祖早有预见,却仍准其施行。而如今,这个‘可控的实验’,已被朱棣变成了颠覆江山的武器。”
正当此时,门外急报:南京八百里加急抵达!
顾正臣疾步迎出,拆信一看,全身血液几乎冻结。
皇帝批复仅八字:“粮饷如卿所控,然……燕王功成之日,卿须退位让贤。”
末尾朱批三字:“勿违旨。”
这不是信任,是警告。
陛下允许他掌控粮道,但绝不允许他阻挡朱棣的“功业”。一旦战争结束,他必须主动交权,否则便是抗旨。
顾正臣站在庭院中,仰望星空,久久不动。
马三宝低声问:“先生……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他忽然笑了,笑声清冷如霜,“既然不能阻止他赢,那就让他赢个‘残废’的胜利。”
他转身入室,连夜起草三道密令:
其一,命福建水师暗中护送一批“难民船”前往济州岛,船上载有二百名经特殊训练的火器破坏手,任务是在战后混入日军投降仪式,炸毁陈列的新式震天雷车,嫁祸于燕王府人员;
其二,令琉球义勇营主力悄悄北移至五岛列岛附近海域,伪装成海盗,专门劫掠燕王府私自贩运的战利品船队,尤其是装载金银铜器与奴隶的船只;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启动“贞观计划”:通过高丽商人渠道,向朝鲜国王李芳远传递一份伪造的燕王府密信,内容显示朱棣承诺战后将琉球割让给朝鲜作为酬劳,以此挑起两国嫌隙,迫使李芳远在关键时刻撤军或倒戈。
“我要让这场胜利变得昂贵无比。”顾正臣将印信盖下,“让他打赢了战争,却输掉了盟友、信誉与民心。”
十日后,对马岛战事接近尾声。朱棣发布告示,宣布倭寇主力已被歼灭,残部逃亡隐岐诸岛,将于月内彻底肃清。他计划于十五日后举行受降大典,并邀请各国使节观礼,昭示大明威仪。
顾正臣收到消息,轻轻抚摸案上的《贞观政要》,翻至最后一页,提笔添了一行小字:
“英雄创世,寒门守序。世可创,序不可乱。”
然后,他走出行辕,登上楼船最高处。
东方海平线上,朝阳初升,染红整片海域。
而在远方,一支由百艘战舰组成的庞大舰队正破浪而来??那是朱棣的凯旋之师,旌旗猎猎,鼓角齐鸣。
顾正臣迎风而立,衣袂翻飞,目光如炬。
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此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