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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杭州官府又发出告示,在钱塘湖上举办杭州花魁竞选的活动,要招募大量的人手。
一时间百姓纷纷云集。
这段时日,百姓们已经渐渐反应过来,自从这位公主殿下来到杭州后,他们的日子那便是过得好多了。
不仅粮价降低,甚至经常有活落到他们头上,可以以此来赚钱补贴家用。
这几日来,杭州不仅筑桥铺路,甚至开始开挖井口,引流河水。
这些大工程,都少不了招募大量人手。
而这些本地粮商就不好过了,大量的粮食冲击之下,杭州的粮价犹如雪崩,要不了几日就要降到十文钱一斗,甚至要恢复到灾情之前的五、六文钱。
到那时他们囤积的粮食可就真的成为了废粮。
而此时衙门里,那位杨家令也已经不再担任收粮的事情,全都交给了杭州的本地官员来处理此事宜。
那些本地商人则是施展浑身解数,开始找关系、拉人脉,想办法将自己手中的这批粮食处理掉。
而此时,杭州的花魁竞选也渐渐拉开帷幕。
万里无云,蓝天倒映在湖面上,水天一色。
太阳高悬,湖面泛着金色的光泽,波光粼粼。
整片钱塘湖上,停满了金碧辉煌的大型画舫,
其中最为壮观的画舫之上,杨易和太平并肩而立。
太平瞥了一眼旁边钱塘湖边上的人山人海,红艳艳的唇角勾起一抹嘲讽。
“你们男人果然都是一个德性,对这方面倒是颇为感兴趣。”
杨易嘴角扯了扯。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岸边的“观众”,微笑道。
“公主殿下这就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了......”
“微臣之所以提议办这花魁的集会,正是因为这样的集会才能吸引到大量的百姓观看。”
“集会越大,越热闹,甚至能够吸引外地的游客前来......”
“如此一来,观众多了,这些百姓就有了赚钱的机会。”
“殿下请看,那些百姓自己做些零嘴儿,到处兜售贩卖,也是一笔收入。”
“杭州雨雾多,这里有卖伞给外地的游客。”
“这般盛大的集会,就能够让杭州的经济缓慢恢复过来。”
“微臣如此用心良苦,要说男人都是这德性,那也是他们是这德性,与我无关啊。”
太平雪白的下巴微微抬起。
“这么说来,你的意思是,全天下的男人都是一般黑,只有你一个是白的喽?”
杨易一脸正色。
“公主殿下说的有理......”
“正是如此,所以除了微臣以外的男人的话,公主殿下都不要相信。
太平:“......”
她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本来在举办一个活动促进杭州经济复苏上的决定上,他们是一致的。
只是她提议办个龙舟活动,而杨易则是觉得选花魁更有噱头,更能吸引外地的游客。
她撇撇嘴。
“那等会那些妖冶的女子出来,你可别去凑热闹。”
杨易眨了眨眸子,大义凛然。
“百姓看了,我再看。”
**:“......“
呸,男人都是色胚!
两日后。
长安。
含元殿。
武皇后瞥了一眼殿内群臣,随口道。
“诸卿还有事宜?“
“若无事,便退朝吧。”
众人默然。
忽然,一个手持象牙笏,身着淡红色官袍的中年官员上前,沉声道。
“殿前侍御史萧锐,有事启奏。”
武皇后瞥了一眼,对这个叫做萧锐的御史,并没有什么印象。
“萧御史请说......“
萧锐目光锐利,沉声道。
“臣斗胆请奏天后娘娘,请公主家令杨易!”
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
不少人下意识的看向御史大夫来济。
满朝文武似乎只有来济跟杨易有过矛盾,很难不让人多想,这萧锐是不是来济的手笔?
来济感受到众人的目光,脸皮抽动。
他心里有些恼怒。
虽然他跟杨易有冲突,但是这次真不是他授意。
太子李显眼眸微,站在角落里。
武皇后凤眉微微蹙起。
“请斩杨易?”
“萧御史这是何意?”
萧锐沉声道。
“回?天后娘娘,公主在二圣旨意之下,驾临杭州,本为赈济灾民。”
“然公主家令杨易蛊惑殿下,现如今抬高杭州粮价,还在杭州大兴土木,甚至举办选花魁之类的集会,如此浪费钱财,让杭州百姓雪上加霜,此等恶行,必然会招致百姓对皇室生恶。”
“公主殿下必然被那杨易蛊惑,才行此行径,......请斩奸臣杨易。”
殿内有些骚动起来。
不少官员面露吃惊,他们还不知道公主殿下居然在杭州搞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太子跑到杭州赈灾,结果粮仓被烧了,灰溜溜的跑回来,丢尽了脸面。
没想到这位公主殿下跑过去居然还干出这等荒唐事?
当然,公主是二圣的女儿,当然是“英明”的,身边必然有奸臣蛊惑。
显然,这个奸臣就是杨易。
一些颇为刚直的官员纷纷站出来,附和。
“臣等也请杨易!”
一时间,殿内群情激奋。
只有如来济,郝处俊等少数高级官员,此时保持沉默。
公主殿下和杨易在杭州弄什么花魁集会,他们是不知道的。
但是,抬高粮价,他们可是知道为什么。
毕竟,当初二圣在场,公主殿下可是将利害讲清的。
不过也难怪这些官员误会,毕竟当时在场的都是十几个朝堂重臣,少数人才知道这件事。
武皇后沉默。
她瞥了一眼气势汹汹的萧锐等人,又看了一眼角落里一言不发的太子李显,心里微微摇头。
她扫了一眼殿内众人,微笑道。
“前阵子,太平给本宫送来信件,说是赈灾也快结束了。”
“正好,等他们回来,给本宫以及诸位一个交代。”
数日后。
杭州。
“殿下......大事不好啦!”
红袖火急火燎的冲进来。
太平瞥了一眼,轻哼一声。
“怎么了?”
红袖挠了挠头,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杨易。
“有人向天后娘娘上奏,请斩杨家令。
$35:“......“
太平:“???“
她凤眉蹙起,眸子紧紧的盯着红袖。
“为什么要斩这厮?”
红袖眨了眨眸子。
“.............“
太平有些哭笑不得。
“合着你就记住这么一句,请杨家令?”
红袖有些尴尬,忽然一拍脑袋。
“差点忘了,天后娘娘派人送来了信。”
“信里应该说的详细......”
太平挑了挑眉,旋即接过红袖的信件,若有所思,将其拆开,看了几眼,嘴角掠起一抹讥讽的笑意。
“有些人让他解决问题的时候,看不见他。”
“站出来指摘别人的本事倒是有。”
“本宫要尽快回去,让这些“国之干臣’看看,本宫将杭州‘祸”成了什么样子?”
杨易轻咳一声。
“殿下,还是不要着急的好。
“杭州这边的桥,路,没有修好,那几口水井也没有打好。”
“至少要等这些事情尘埃落定,咱们才能离开。”
“否则难以惠民。”
杨易话中的深意,太平当然明白,不过她只是笑眯眯的双手抱胸,看着杨易,白腻的俏脸闪过似笑非笑之色。
“本宫倒是无所谓,反正这些人再怎么样,也不敢对本宫如何。”
“倒是你,你可是群臣口中的‘奸臣”,你就不怕被群起而攻之,然后被‘‘了?”
杨易哂笑。
“天后娘娘怎么会听这些人话把微臣给斩了?”
“再说了,有公主殿下在,又有谁能够斩得了微臣?”
太平脸颊微红,嘴巴撅起,喊了一声。
“油嘴滑舌。
“那就再呆一段时日吧。”
“本宫写一封信,红袖等会你给本宫送到驿使手里。“
红袖点了点头。
“是,殿下。”
半个月后。
“殿下,杨家令,本官这个月来,已经查清粮仓起火的来龙去脉,此案涉及到官府上上下下数十个官员,微臣须得先将这些官员全部都押送长安,听候二圣发落......”
狄仁杰微笑的朝着太平道。
太平对待这位老臣还是颇为客气。
“这么说来御史要先回长安了?”
狄仁杰点了点头,。
“微臣在长安恭贺公主殿下和杨家令。”
说罢,他朝杨易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这一两月相处以来,他大概看出公主殿下和这位杨老弟的关系暧昧。
所以他干脆就提前走了,也算是留给二人独处的时间。
毕竟是自己的忘年交,他还是非常欣赏杨易的。
杨易:“???”
狄老头这是什么意思?
太平注意到狄仁杰朝杨易挤眉弄眼的动作,俏脸没来由的滚烫起来。
她心里有些羞怒,但是当着狄仁杰的面也不好发作,只得当做没看见。
待到狄仁杰离开之后…………………
太平这才咬了咬唇,乌黑透亮的眸子瞪着杨易。
“你是不是跟他胡说八道什么了?”
杨易一怔,面露无辜。
“公主殿下怕是误会微臣了......”
“微臣跟御史可是什么都没说啊。”
太平银牙暗咬,羞恼起来。
“你这厮说的怎么好像本宫跟你有什么一样?”
“什么叫什么都没说?”
“本来就什么都没有。”
杨易嘴角微微勾起,笑眯眯道。
“不错,公主殿下说的对。”
“我和公主殿下乃是正当的男女关系,既然光明正大,那就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太平脸蛋绯红,她怒目圆睁。
“那他刚刚干嘛那副模样?”
“好似………………好似本宫与你......与你有什么不得了的关系一样。”
杨易毫不犹豫的把锅丢给狄仁杰。
“年纪大了.......当然是老糊涂了。”
太平撇了撇嘴。
“依本宫看也是。”
“哼哼,狄仁杰也走了,事情也解决的差不多了。”
“再呆半个月,我们便起驾回长安吧。”
杨易点了点头。
半个月后。
杭州修路筑桥的工程到了尾声,因为狄仁杰忽然暴起抓了一大批官员的缘故,一时间杭州官府格外的清明,效率极高,连带着杨易要求打的几口水井,也全都差不多了。
公主要起驾回宫的消息不知为何传了出来,引得民间颇为沸腾。
百姓大抵是不知道官府高层的博弈,也不知道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心中到底有没有装着百姓。
但是谁对百姓好,他们还是看得出来。
衙门别院。
“公主殿下......外面围了好多好多的人哇......”
红袖跑过来,颇有些震撼的比划起来。
太平凤眉微微蹙起,有些茫然。
“这是......”
杨易微微一笑,推开窗子,以他的目力自然听到外面的嘈杂之声。
“是百姓们得知公主殿下要回长安,故在此相送。”
红袖连忙点了点头,眼睛瞪大。
“是啊,听说来了很多人,从衙门一直绵延出去十几里地呢!”
太平抿了抿唇,没有说话,白皙的小脸紧绷。
这般大场面,饶是她身为皇家贵胄,也是有些小小的紧张。
杨易看了一眼公主殿下。
这位公主殿下今日着了一身五彩丝绸制成的高腰襦裙,衣上以金线修成精致的花鸟图案,栩栩如生,下身则是以尊贵的大红色苏锦织成长裙,走动间,犹如红裙飘动,格外明艳。
胸前的衣襟被高耸的胸脯顶起,勾勒出完美的弧线,腰肢纤细如蛇,挂着彩色流苏碧绿翡翠。
发髻高耸,乌黑油亮,额头贴着用金箔剪成的梅花花钿,金光闪闪。
华丽的衣裳让本就国色天香的公主殿下越发高贵冷艳,威严而又优雅。
杨易隐隐能够在太平身上看到那位武皇后的影子。
母女二人容貌有六七分相似,气质上却是大为不同。
一个是经过岁月沉淀,成熟醇厚的成熟牡丹花,另一个则是正在绽放的娇艳花蕾。
不过那位武皇后多了一丝心狠手辣,而这位公主殿下还有着纯真可爱。
他心里闪过这些念头,看到公主殿下紧绷的脸颊,不由得有些好笑。
无论这位公主殿下如何伪装成高傲跋扈的模样,终究还是个小丫头罢了。
杨易柔声道。
“公主殿下不必紧张......”
“百姓颇为淳朴,不过是来想要送一送解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公主殿下罢了。”
太平雪白的下巴微微抬起,乌黑透亮的凤眸眨了眨,小脸上满是认真。
“本宫没有紧张。”
“不过是小场面罢了。”
“帔帛,去把本宫的那条红袖拿过来......”
“啊?”红袖目瞪口呆。
太平皱眉,瞪了她一眼。
“还不快去。”
“是,殿下。
红袖眨了眨眸子,连忙离开。
杨易不禁莞尔。
他瞥了一眼太平,嘴角掠起一抹笑意。
公主殿下这么紧张可不太行。
杨易眨了眨眸子,忽然上前,往公主殿下面前凑过去。
太平兀自默默平复自己的情绪,面前忽然一热,便见一个身材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她心里微微一怔,便见到一张熟悉的脸庞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剑眉星目,轮廓深刻,距离自己紧紧只有数寸,以至于公主殿下甚至能够感受到杨易鼻息间呼出的热气了。
满腔的雄性阳刚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太平薄薄的白皙面皮陡然滚烫起来。
她凤眸陡然瞪大,有些惊愕的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杨易,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杨易笑眯眯的上前一步,始终让两人保持在一个数寸的距离。
屋内气氛渐渐暧昧起来。
太平脸色渐渐潮红,不断后退,而杨易却是离她越来越近。
公主殿下羞怒道。
“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放肆,你这登徒子!”
“你,你.....还不退下?”
杨易仿佛没有听见公主殿下的羞怒声,兀自向前。
太平只感觉自己被这登徒子放肆的眼神盯着,好似案板上的鱼肉,丝毫挣扎不得。
她浑身发软,芳心剧烈跳动,仿佛一头迷路的小鹿撞进胸口。
砰。
后面是墙壁,退无可退。
太平下意识的双手捂住胸脯,闭上眼睛,乌黑修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语气带着极致的羞赧。
“不行......在这里不行。”
杨易忽然停下,公主殿下并未感觉到这登徒子有丝毫的动作,她的心跳却没有丝毫的减弱,反而是越发猛烈,仿佛要冲破胸膛,每一次跳动都如此清晰,让她紧张而又无措。
按照那些话本里的描述,这时候这应该是想要做些放肆的事情才对。
公主殿下先前在红袖的房里翻到这些话本的时候,不由得嗤之以鼻,觉得这话本里的女主角当真是懦弱不堪,要是她的话,必然要狠狠斥责这“登徒子”。
但是当自己真正处在这种处境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一句斥责的话也说不出来,只感觉脑袋一片空白,脸蛋红的像是滴血,浑身滚烫的像是十岁那年淋雨发高烧,不,发高烧也没有这么烫过。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太平心里乱糟糟的,羞涩犹如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但是......
想象中的嘴唇上的触感并没有丝毫出现,反而是额头上的花钿被轻轻揉了揉。
太平有些不解的睁开眸子,呆呆的看着面前那张噙着微笑的俊秀脸庞。
“公主殿下的花钿歪了,出门之前可得整理好,毕竟外面这么多百姓呢。”
杨易笑眯眯道。
【叮!情绪值+200】
“你......你就是为了给本宫整理花钿?”
太平声音颤抖,有些不可置信道。
杨易眨了眨眸子,一脸无辜。
“是啊,那不然呢?”
房间内沉默下来。
红袖刚刚走到房间里,便听到公主殿下羞怒道。
“放肆,你这登徒子!”
“本宫要斩了你!”
红袖手一抖,差点把手里的那条彩绸帔帛扔到地上。
一炷香后。
太平看了一眼铜镜里的自己,满意的点点头。
还别说,被这断插科打诨了一下,她顿时就没那么紧张了。
当下,便带着丫鬟、侍卫,以及衙门的官员走出杭州的衙门。
刚刚打开铜制漆红的大门,便仿佛走入了另一个世界,喧嚣的声音扑面而来,伴随着还有炙热的阳光,蔬菜水果的清香,以及那一张张晴的通红的脸庞,有老有少,皮肤大多黝黑,长相平凡,不过见到这位公主殿下之后,脸
上还是绽放出了最欢快的笑容。
“公主殿下来了!”
人群中顿时骚动起来,后面的人垫着脚尖,想要看看这位公主殿下。
拦着路维持秩序的衙役们一个个有苦说不出,勉强的的维持着人墙,以免秩序乱起来。
饶是太平心里有所准备,还是心里一震,放眼看去,乌压压一片犹如潮水一般,目光所及之处,依然不到尽头,人山人海,甚至连远处的酒楼二楼,树干上都爬满了人。
杨易扫了一眼这些百姓,微笑道。
“公主殿下,跟百姓们打个招呼吧。”
太平下意识的微微颔首,她轻轻挥了挥手。
犹如潮水般密密麻麻的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了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公主殿下千岁!”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后面数不清的百姓们纷纷激动的呼喊起来。
万民齐呼,震耳欲聋。
便是太平公主殿下身后跟着的这些官员也是震撼的说不出来了。
他们之中有杭州刺史,司马之类的大官,在杭州主政多年,从未见过这般盛大的场面。
纵然是皇帝出巡,怕也是不过如此。
耳边传来的山呼海啸般的“公主干岁”,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杨易微微一笑。
这位公主殿下看来是留下了一张最完美的答卷。
片刻后。
在众目睽睽之下,太平上了马车。
而杨易亲自驾马,只是轻轻一甩鞭子,那马儿便摆开蹄子,往远处奔跑而去。
半日后。
马车离开杭州。
哒哒哒。
马蹄声响起在官道上。
嘎吱。
车门打开。
红袖探出小脸。
“杨家令,公主殿下问你为什么刚刚不进车厢,来让马夫驾车?”
杨易瞥了一眼红袖,拉着缰绳,笑眯眯道。
“百姓十里相送,众目睽睽,若是跑到公主殿下的车厢,男女有别,必然瓜田李下,引人遐思。
“微臣不过是避嫌。”
红袖眨了眨眸子,回过头来,朝着车厢内的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杨家令说,人太多啦,要是让那么多人看到他走进公主的车厢,会让人猜疑他与公主殿下的关系。”
太平当然听得到杨易的话,车厢外,车厢内又相距没多远。
何况,这车门还开着。
只是出于某种心理,公主殿下并未直接与杨易对话。
于是,红袖就成了传话使者。
她雪白的下巴微微抬起,轻哼一声。
“跟他说,旁人言语,理他作甚,我们只道问心无愧便是。”
红袖点了点头,又转过头,朝着杨易道。
“杨家令,公主殿下说,管别人怎么想呢,我们自己问心无愧就是了。”
杨易不禁莞尔,看着远处尘土飞扬的官道,随口道。
“若是我问心有愧呢。”
红袖闻言脸一红,一时间竟忘了回去“传话”了。
马车内。
太平闻言,白?的俏脸殷红似血,凤眸的瞪的溜圆,轻啐一声。
“登徒子。”
“红袖,把门关上。”
红袖连连点头,旋即将门关上。
太平语气冷淡。
“本宫念他功劳卓著,怜他若是亲自驭车回长安,免不了舟车劳顿,风尘仆仆,这才准备让你喊他进来坐着。”
“没想到这厮竟然如此放肆,当真是可恶!”
红袖眨了眨眸子,没吱声。
她再也看出来了,公主殿下看似生气,实则没怎么生气。
杨家令放肆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她小声嘀咕。
“公主殿下,杨家令说他问心有愧。”
“本宫听得见。”太平冷冷的瞪了红袖一眼,冷淡的语气与脖颈的红润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红袖瘪了瘪嘴。
“奴婢的意思是,杨家令好像真的喜欢公主殿下。”
太平闻言,狠狠瞪了一眼红袖。
“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红袖缩了缩脖子,嘀咕起来。
“那奴婢不说了......”
太平白?的玉手紧紧捏着衣角,眸子有些飘忽不定的看向窗外。
窗外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旬日后。
长安。
含元殿。
“儿臣见过母后.......
太平行了一礼。
杨易也行了一礼。
“微臣见过天后娘娘。”
旁边的官员们目光复杂的看着这位公主殿下和杨家令。
杭州数万名百姓十里长街相送的消息早就先太平一步传遍了长安。
把他们这些远在长安的官员大吃一惊。
自大唐立国以来,能够闹出这么大场面的,还真没几个。
以女子之身,能够受到万民这么拥护的,就更是少之又少。
就算是那位平阳昭公主,那也是战功赫赫,却是没有如此显赫的政绩的。
这位公主殿下能够做到真是了不得。
尤其是那些在杭州施展的手段,他们现在也渐渐明悟过来这是何等高明,对公主殿下背后的男人,那位杨家令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武皇后满意的看着杨易和太平,眼神有些恍惚。
两人站在一起,正是郎才女貌。
她很快回过神来,唇角抿着一丝笑意。
“太平,有人上奏你身边有奸臣,说你们在杭州不顾百姓水深火热,到处搞集会,庆典,铺张浪费,你说说看,这是怎么一回事?”
太平闻言,凤眉竖起,轻哼一声。
“母后,这分明是有人污蔑!”
“儿臣在杭州,不仅…………………”
她旋即将在杭州干的事情一一道来。
殿内百官闻言,不由得有些瞠目结舌。
他们虽然从各种各样的渠道大概知道了公主殿下故意抬高粮价引得外地粮商蜂拥而来,然后反将一军,将粮价压低,又把那些外地粮商的粮食留下来,这才解决了杭州的粮食危机,但是关于其他的方面却又没有了解的那么详
细了。
这位公主殿下和杨家令居然还在杭州修路铺桥,铸造水井引水。
难怪在杭州如此得民心。
便是诸如来济、郝处俊、薛元超等三省六部的高官闻言也是微微动容。
光是解决了粮价的问题已经算是奇谋,当初太平公主当着他们的面说这计策的时候,他们就是这么想的,但是他们却没想到太平公主和杨家令跑到杭州,又展现了另外的手段,居然利用铺路修桥等工程招募百姓,给与工钱,
养活了大量的百姓,还举办大型的集会,刺激杭州的消费。
这样的手段加起来便是一个完美成熟的国之于臣体现的能力,却是被两个不足二十岁的年轻人给干成了。
准确的来说,是这位杨家令在背后出谋划策。
不少人的目光落在了杨易身上,心里生出一丝复杂之意,颇有些后生可畏的感觉。
片刻后。
“......儿臣在杭州所为便是这般了。”太平颇有些口干舌燥,不过依然竖眉,轻蔑道。
“这般主意,都是杨易为儿臣所出,尽最大可能将杭州的百姓保全,甚至建造了水井这般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设施,若是这般,都能算是奸臣,那些什么都没做,只知道满口仁义道德的,便又算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听得出来公主殿下语气中的火气。
这时.......
萧锐站出来,拱了拱手。
“公主殿下,微臣是殿前侍御史萧锐,微臣之前参谏杨家令,也是听了杭州传来的消息,一时愤懑,并未明白杨家令计策的深意,误以为杨家令乃是奸佞,这才愤而挺身......微臣......也是为国尽忠。”
太平冷冷道。
“为国尽忠?”
“你身为御史台的官,不查明真相,就胡乱上谏,就是这么个为国尽忠之法?”
“自高祖皇帝立下大唐,建御史台,便是纠察百官。”
“你连真相不明的情况下,就给人扣帽子,这不是为国尽忠,是滥用职权!”
“依本宫看,该被斩”的人,应该是你。
萧锐脸色有些差。
御史台的官员在官场中较为特殊。
哪怕品秩不高的殿前侍御史,也能入朝堂,旁人也得敬畏三分。
因为御史的职能便是如此。
便是皇帝被御史了,也得捏着鼻子。
萧锐知道自己参错了人,但是并未当回事。
区区一个公主家令罢了,何足挂齿?
这位公主殿下言辞也太激烈了些。
旁边的太子李显轻咳一声,微笑道。
“太平,就是一场误会罢了。”
“萧御史也是个耿直的人,只是这次没理清头绪。”
“杨家令又并未有损,你何必这么责怪?”
武皇后眉头微微蹙起,并未说话。
太平冷笑道。
“太子这话说的就糊涂了。”
“这萧锐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本宫的家令斥责成蛊惑公主的奸佞小人。”
“那本宫是什么?是蠢货?”
“本宫与杨家令因为这萧说说不定这一个月来,要被多少人背地里嗤笑。”
“现在这位萧御史轻飘飘的说上一句误会就成了?”
“那本宫要是捅你一刀,再丢给你些银两做补偿,说一声误会,太子可会计较?”
“你......”李显闻言,脸色顿时涨成猪肝色。
虽然早知道太平“毒舌”的性子,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太平这么不给面子。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拿他这个储君狠狠的开涮。
旁边的官员们暗地里纷纷吸了口气。
对这位“恶名在外”的公主殿下,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睚眦必报!
连太子都得吃挂落。
还很护短!
区区一个八品下的公主家令,太平公主居然能因为他,跟太子对呛。
不少人心里默默的告诫自己,以后可千万不要招惹这位杨家令。
招惹了这位杨家令,那就等于招惹了公主殿下。
殿内颇为安静。
武皇后扫了一眼众人,嘴角泛起一丝讥讽的笑意,旋即消失不见。
她淡淡道。
“萧锐身为殿前侍御史,有监察百官之责,但是,未明情况之下,竟凭喜好参谏,实乃谬误。”
“暂停了你的职位,你在家休息半年吧。”
萧锐脸色苍白,下意识的看向太子李显。
休息半年,那半年后还能有他的职位?
这次跳出来搅混水,都是太子的主意啊。
李显感受到萧锐的目光,脸色铁青,只得闭目不去看。
萧锐心凉了半截,只得有气无力的谢恩。
武皇后目光落在杨易身上,微微一笑,眸中颇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至于杨卿,此次赈灾,你当居首功。”
“提一级爵位,授正四品下通议大夫,另赐良田千亩。’
杨易恭敬谢恩。
半个时辰后。
已经成功晋升为长安县子的杨易在一些官员的恭贺声中走出含元殿。
除了大唐立国那会,不到二十岁就成为县子的屈指可数。
那些凭借家族余荫封子爵的如果不算在内,那就便只有杨易一人。
凭借功绩封子,这含金量远超那些县伯。
即便是再讨厌杨易的人,也必须承认,十年后,即使是三省中最高长官的职位,也极有可能有面前的年轻人一席之地,甚至若干年后,执掌大唐官场,那也未可知。
谁也不会轻视这位未来有可能成为“杨相”的年轻人。
待到杨易走出皇宫,天色已经渐渐昏暗。
一轮红日渐渐西沉,落日的余晖洒落在天际,铺满红霞,仿佛将整个长安都染红。
公主府的马车停在皇宫外,自有驭者侍候。
公主殿下早就离开了含元殿,按照他的估计,这会应该在马车上。
杨易朝旁边恭敬侍候的取者点点头,旋即上了马车。
马车内。
太平公主正襟危坐,面无表情的品茶,侧边的车帘撩起小半,正好对着远处繁华的朱雀大街。
桌上还有一杯出自越窑的顶级青瓷茶杯,茶杯内热气冉冉,茶香味飘飘然,显然是刚刚才倒下的。
这位公主殿下应该是知道他要出来了,所以倒了两杯茶水。
能够让公主殿下亲自倒茶的,恐怕也只有他有这个待遇了。
角落里,熏香冉冉,让人不由得心思沉静下来,这来自极西之地的龙涎香有宁神静气、消暑毒的功效。
对于普通士绅也算是顶级的奢侈品,但是对于公主殿下而言,不过是马车常备的普通香料罢了。
杨易嘴角微微勾起,旋即笑眯眯道。
“公主殿下今日为何要拿话硬顶太子?”
太平眼眸抬起,看向他,乌黑透亮的眸子微微转动,语气冷淡。
“因为他说的话,本宫不爱听。”
杨易嘴角含笑。
“太子是储君,微臣只是一个小官,公主殿下为了微臣发如此脾气,不太值得。”
太平雪白的下巴微微抬起,乌黑透亮的眸子紧紧盯着杨易。
“本宫从不在乎值得不值得,只有愿意不愿意。”
“当然,你这也不要觉得自己在本宫心里有多重要。”
“本宫只不过是讨厌有人这般冒犯......”
“你是本宫的属官,你这所再可恶,那也轮不到他们来说三道四。”
杨易不禁莞尔。
公主殿下还是一如既往的傲娇啊。
他心里升起一丝暖意。
纵然公主殿下再如何霸道器张,对他总归是极好的。
他微笑的看着太平,太平也直勾勾的看着他。
微凉的晚风吹拂起车帘,些许光亮闪烁不定。
公主殿下白?的俏脸面无表情,乌黑透亮的眸子即便是在略显昏暗的马车内,也是熠熠生辉。
“其实,微臣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委屈......”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身处这朝堂之上,总不会有人一直说你好话,无论是好话还是坏话都听着,也不须计较。”
“就好比刚刚微臣被赐县子的爵位,诸位大臣纷纷道贺,实则也不过是看到了公主殿下对微臣的态度,以及天后娘娘的青眼有加罢了。”
“刚过而易折,笑到最后才是赢家。”
“公主殿下若是想要立下超越平阳昭公主的功绩,就当懂得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道理。”
“微臣只是不希望公主殿下因为微臣,得罪了太多人。”
他的话落下,太平语气冷漠。
“本宫不要你希望,而是要本宫自己觉得。”
杨易忍俊不禁。
得,他说了半天,这位公主殿下压根没听进去。
当然,也或许是听见去了,只是单纯的跟他抬杠。
不过,这才是公主殿下。
他看着太平面无表情的脸庞,轻声道。
“不管怎么说,多谢公主殿下维护微臣。”
太平微微偏头,轻哼一声。
“矫情。”
话虽如此,她白皙的耳根却渐渐红润起来。
杨易微微一笑,拉开车门,吩咐马夫了几声。
啪。
随着一声鞭子抽响。
马车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