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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寨葫芦庄扯儿带女步履蹒跚有幸活着回来的村民,出去的时候一脸饥饿,回来的时候饥饿满脸,小命儿没丢在外地就算是十分幸运啦!他们碰面儿都互相诉说着在外地逃荒要饭的凄惨遭遇,诉说着在逃荒要饭途中看到的饿死的乡亲的惨状,一个个叹息不已。但无论如何现在他们对饿死不再担心和恐慌了,他们知道灾荒就要过去了,生活无论如何艰苦都能过下去了。就在有的村民庆幸没有饿死,有的村民悲伤地失去了亲人,大街上有哭有笑戚戚吵吵,就像娶媳妇的人儿和送殡的人儿混搅在了一起,这种悲欢离合的热闹场面平时很难看到,像是老天爷故意耍弄穷苦百姓。这时候人们蹊跷地看到,三辆屁股冒烟儿像乌龟一样漆黑的洋轿子,“嘀嘀嘀”怪叫着从东寨门儿悠然开进村来。
村民有生第一次看到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大呼小叫跟着跑着来看稀罕。似乎这种像从另一个世界跑来的黑色怪物带有魔法儿一样,村民在激动和惊疑中肚里的饥饿一下消失了。
村民互相小声疑惑地询问着:“这种怪物比叫驴跑得都快……不知是喂啥东西养活的?是喂草还是喂粮食?”
“这怪物很可能是吃肉长的!”
“会不会吞吃人儿哇?”
“还是离这怪物远一点儿吧!别叫它伤着咱。”
“这怪物头上长着两只大眼睛,还有两只小眼睛……没看到嘴巴在哪里长着……没嘴儿咋吃东西哇?!”
“你没看这怪物的嘴巴闭着哩……”
第一辆洋轿子从车窗里忽然探出一个肥实的人头,把路边儿躲避不及的村民吓得“哇”的一声,拔腿就跑。
洋轿子车窗里伸出的那只肥脑袋,神情鄙夷地朝着惊慌逃跑的村民,从嘴里冒出一句人话:“没见过世面的愚民!”
肥脑袋向路边儿一个腿脚不利索来不及逃跑的老年村民,不知询问了几句什么话,那个老年村民哆哆嗦嗦也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话,就赶快慌慌张张向一处地方指了指。洋轿子顺着老汉所指的方向开去,戛然停在了空荡荡的王家大院的门楼前。
人们饥饿菜色的脸上布满了惊奇和疑惑,在一旁好奇地围观起来,竟然忘记了饥饿,并不断七嘴八舌地小声儿议论起来。
“这怪物肚里藏有活人哇!”
“怪物肚里的人儿看样子像是当官儿的。”
“不会是官府又来抄查王家吧?”
“官府已经把王家抢空啦,还会有啥东西要抄查的?!”
“兴许王老财主还有埋在地下的银子……这也难说哇!”
“看样子不像……上次来的人儿气势汹汹都挎着大枪……这次没看见有人儿带枪,脸色看上去也还和善。”
“看这些当官儿的脸色咋会看出名堂?不少当官儿的都是面善心恶!难道……难道官府还不放过王家?老财主也折腾死啦,听说老财主的老大老四已经在开封被枪崩啦,在村里的老二也气得得了大病卧床在家……王家还有一个三儿子,听说在英国安了家。”
“王家还有一个叫银萍的小姐哩!”一个吸着旱烟的老汉说道,“这几年也不见了踪影,不知还在不在人世……银萍可是长得俊哇!终究与薛家的孩儿没结成婚,薛家的孩儿也死了,唉……这都是些啥鬼事情哇!”
说着老汉狠狠喷出一口烟雾:“你说这王老财主以前不知咋想的……薛家的孩儿不憨不傻又不孬,这老财主就偏偏不让他们成一对儿。”
一个村民接话道:“嗐……这不明摆着吗!王老财主嫌薛家穷呗……可到如今王家也成了穷人,连穷人都不如!”
老汉缓缓吐出一缕烟雾说道:“要说这王老财主虽然为富不仁,但也没在村里做过啥过分的缺德事儿,可这么大的家业说败就败啦!”
“你没听说富不过三代……从王老财主朝上数正好富了三代。”
老汉又狠狠喷出一口烟雾,“王家的败落,听说都是王家在省城当官儿的老大惹的祸,那个王银多真不是个啥好东西!看到穷人儿就像看到土坷垃一样!睬都不睬。”
村民像一群胆小的麻雀正叽叽喳喳悄悄议论着,只见从领头儿的那辆洋轿子里钻出一个鼓着肚子肥头大耳的官官儿,随后钻出一个瘦瘦的官官儿,手里提着一个便携式照相机,连结着照相机的是一个会突然闪出耀眼白光、冒出乳白色烟雾的碘钨灯。
这时那个鼓着肚子肥头大耳的官官儿向围观的人们大声问道:“这里有王家的人吗?”
围观的村民叽喳的嘴巴一下都闭了起来,没一个人儿应声儿。
这个肥胖的官官儿向人群扫视了一通,“咋没人吭声哇?”他皱了皱眉头又大声问道,“这个王家还有活人吗?”
周围的村民还是没人应声儿,人们都沉默着。
这个肥胖官官儿茫然道:“难道这个王家的人儿都死完啦?!”
“没死完。”那个噙着旱烟袋的胆大老汉说道,“还有王财主一个二儿子和他的老娘活着。”
“快去把他们叫来!”胖官官儿像命令一样说道,“这可是国家的政府出面为王家办好事儿呀!这可是王家了不起的荣誉哇!王家的人儿得在现场亲自看看哇!”
“不好找到他们哇!”吸旱烟的老汉把旱烟袋举了举说道,“听说他们生病了……好像他们不想露面儿。”
“不想露面儿?有啥不想露面儿的?!这么好的事情面子很有光彩哇!”胖官官儿说着立即提高了声调,“老乡们你们都听着:王家的人不在这儿也不妨碍政府为王家办好事儿,你们以后把看到的一定给王家的人儿说说,也让王家的活人儿高兴高兴!”
这时有几个围观的村民大声回应道:“俺们会说的!”
胖官官儿呵呵笑了笑,“这不但是王家的荣耀,也是你们村寨的光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