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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水里不管是什么人儿,总得帮他一把才好,要不然这么陡的河沿儿他难得爬上岸来,再说他已经没啥力量了,况且岸边儿水深流急,暗藏着凶险,说不定就会把他淹在暗流里,那他就很危险了。
他目不转睛盯着河里那人儿,盯着盯着,他心头猛然一震,浑身颤抖起来,他震惊得大张着嘴巴,竟然说不出话来。他终于看清了河水中这个人儿熟悉的脸面,这张面孔芦根儿太熟悉啦!太亲切啦!这张面孔是他和他的母亲期盼了四个年头的面孔啊!四年了这张面孔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哎呀!”他惊喜地大叫了一声,“像是俺爹!”
他又伸长脖子、瞪大眼睛仔细注视了片刻,激动地蹦跳起来,高叫道:“是俺爹!不错!就是俺爹!”
他浑身的热血沸腾了起来,手脚开始颤抖,激动地忘记了流淌眼泪……
他沙哑着喉咙吼叫起来:“爹!爹——俺是芦、芦根儿,是您儿子……”他用尽力气大声喊叫。
这时他想猛然跳进河里帮助老爹,但他突然愣住了,满脸疑惑自己问自己“俺是不是在做梦?”
他抬头看看太阳,太阳依然刺眼,他用力朝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感到自己没有睡在破牛车窝棚里,是实实在在地站在黄河岸边。他虽然感到自己不是在做梦,但这突如其来的惊喜似乎把他搞得懵懂起来,好像有些难于相信自己的眼睛,难于相信面前的现实,他的思维神经也变得迟钝起来,他愣愣地站在那儿,仿佛被惊喜成了痴呆……四个年头儿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可他怎敢相信他与母亲的永不放弃的梦想一下子就突然实现了?一下子就突然地变为了眼前的现实?难熬的四年哇!漫长的守望,漫长的期盼,就这么陡然地结束了?
守望大河、守望亲人,生死的守望,梦一般的期盼……当芦根儿与母亲苦苦期待的这个时刻终于到来的时候,时间却像凝固停止了一样,芦根儿的思绪也像凝固停止了一样,一切都显得寂静而空灵。
“你是根儿吗……”河水中的人儿听到了喊声,似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一边使出浑身的力量与暗流搏斗,一边少气无力地向岸上问道。
“爹啊……俺就是您的儿子芦根儿啊!”芦根儿一下恢复了神智、如梦初醒,激动地高声呼喊道。
河里的这个人儿,就是四年前被浪涛冲走的牛壮,他已经听到了儿子的喊叫,他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认出了变了模样的芦根儿。
“根儿……你还……还愣着干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已经接近河岸边了,他在河岸边表面平缓的暗流里拼命地划动着手臂,突然身体消失在了浑浊的河水里了。
不一会儿,一头水花儿的脑袋又顽强地浮出了水面,水浪里只露出一个张着大口的脸面,“爹……爹快不行啦……根儿……快!快来拉爹一把……救爹一命……”
芦根儿猛然举着捞竿儿,裤子也没来得及脱,就一下从岸上扑进了河水里向牛壮奋力游去。
不一会儿,正在下沉等死的牛壮,在暗流里就死死地抓住了捞竿儿的铁钩,很快儿子就使尽全身力气把老爹拖上了河岸。
芦根儿的裤子被河水冲走了,光着屁股扔下捞竿儿放声大哭起来,哭罢又抹着泪水笑了起来。
牛壮浑身滴着水珠儿,脚腿不停痉挛似的颤抖着,被儿子搀扶着踉踉跄跄走了几步,父子俩摇摇晃晃、湿淋淋地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父亲哆哆嗦嗦抚摸着儿子满头的花白头发和黑瘦的身体,心酸得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芦根儿贴在老爹的怀抱里喃喃地哽咽道:“不知道这是不是俺在做梦……真像在做梦……”
牛壮擦着儿子脸上的泪水哽咽着说道:“儿子啊……这不是在做梦……爹活着回来啦……”
“不是梦……不是梦……不是在做梦……”芦根儿不停地小声儿梦呓似地说着,“爹活着回来啦……爹活着回来啦……”
牛壮两眼流着兴奋的泪水向儿子感慨地说道:“爹以前教你的凫水本领关键时候用上了!”
芦根儿含泪腼腆地笑着说道:“俺只会在河里忽腾几下游远了不行,比爹那么好的凫水本领差远啦!”
牛壮叹了一口气儿说道:“爹淹进河里就是因为爹有很好的凫水本领,爹没有淹死也是因为爹有很好的凫水本领。”
芦根儿不解其意地望着老爹说道:“爹说的俺有点儿不明白。”
“爹要是没有很好的凫水本领就不会下河去捞那棵大树,也不会被大浪卷走……淹进河里爹要是没有很好的凫水本领早就被河水灌饱了,哪还会活着回来?”
“喔喔……”芦根儿像是听懂了老爹的意思,“爹自从淹进河里村里人们都说爹一准是淹死了……”
芦根儿说到这里脸上露出羞愧之色,“俺……俺有时也认为爹可能是淹死了……俺有时想呀想……爹淹进河里几年了要是没淹死不早就回来了?”
牛壮感叹道:“爹差一点儿就淹死啦……是遇到贵人了!要不是贵人搭救爹就真的难逃一死。”
原来四年前,牛壮为捞那棵粗大的树木,下河刚游到大树旁边,一个猛浪打来他被大树身旁的漩涡吸了进去,他的头重重地撞在了粗大的树身上,几乎失去了知觉。凭他模模糊糊的求生本能,奋力与无情的旋流拼搏,才使他没有完全沉到河底。随着波涛半死不活、昏昏沉沉向下游冲走了十几华里。多亏了他高超的凫水本领,保持了必要的呼吸,才没有被浑浊的河水窒息。
牛壮在河里像一条死鱼一样漂在水面上,这时恰巧在黄河上有一艘向开封贩运牲猪逆水返回的空船,顺着黄河南岸岸边儿的浅流,慢慢地向上游行驶着。
船上的老艄公有节奏地摇晃着舵把,弓着身腰伸着脖子,用沙哑的声音唱着苍凉悲壮的黄河古老歌谣:
“一条黄龙出高原,奔腾咆哮山莽间。
冲出峡谷十九道,闯过险滩十八弯。
曲曲折折奔大海,老龙昂首浪滔天。
黄河不认胆小人,胆大汉子才撑船。”
“唱得好啊!不减当年呐!”这条船上的船主和船工一起喝彩道,“不过还是老一套……该换些新唱句儿了。”
艄公呵呵笑道:“老啦……老啦……再迟几年就唱不动啦!以后年轻人儿再唱新歌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