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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甲等第一!螟蛉有子,蜾蠃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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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州府试考舍内。
    众多参加救灾的童生们,皆是面色大喜,手中狼毫如刀剑出鞘,在宣纸上划出凌厉的轨迹。
    「沙沙沙——」
    千百支笔锋游走之声,恰似沙场点兵时箭雨破空。
    这府试的第一场考题,分明是「论功行赏」!
    只要在诛妖救灾中有立功表现,诸如:
    [诛妖兵一头丶修葺城墙丶运输粮草补给丶运运妖尸丶割取狼妖左耳.等等]
    凡此种种,只在这篇赋志中写下来,那定然是可以通过这第一场。
    首场二千童生中留录八百人,通过条件还是相当宽松的。
    日上晌午。
    烈日当空,江州府院的青石板被晒得滚烫,蒸腾的热浪扭曲了远处的屋檐。
    蝉鸣聒噪,却压不住考舍内此起彼伏的沙沙声。
    无风。
    考舍内,闷热如蒸笼。墨汁在砚台中微微发黏,笔锋滞涩。
    众童生字斟句酌,苦思冥想着字句,燥热与焦灼。额头沁汗,汗珠顺着眉骨滑落,有的砸在草纸上,晕开一片墨渍。
    有的滴在手腕,被衣袖匆匆抹去。
    周院君负手立于府院堂前,抬眼望向天际。骄阳如火,炙烤着青石地面。
    他眉头微蹙,低声道:「如此酷暑,恐扰学子文思。」
    话音未落,他衣袖一振,指尖骤然迸射出一道青芒,凌空勾画——[人间清暑殿,天上广寒宫]!
    十个字诀游龙腾空!
    青芒流转间,骤然化作一片冰蓝之气,如天幕垂落,笼罩整个江州府院。
    刹那——
    江州府院内,炽热顿消,清凉骤起。
    原本闷热的考舍内,忽如深秋拂晓,凉意沁人。
    众童生只觉一股清冽之气席卷而来,燥热尽褪,连笔尖滞涩的墨汁都重新润泽流畅。
    「好凉快!」
    「是周院君的文术!」
    考舍内,原本被暑气所困的众童生学子们精神一振,纷纷抬头,眼中满是惊叹。
    有人轻舒一口气,提笔蘸墨,字迹愈发清逸。
    有人闭目深吸,似要将这缕清凉刻入肺腑。
    周院君收回指尖馀韵,目光扫过考场,「既无外扰,诸君当可安心落笔了。」
    考舍内。
    江行舟伏案疾书,暑气蒸腾,汗珠顺着他的鬓角滑落,青衫后背已洇出深色水痕。
    忽然,
    一阵沁凉自帘外灌入,如清泉涤荡,浑身凉爽。
    他搁笔抬眼,但见竹帘外青光流转,江州府院考舍上空浮动着半透明的[人间清暑殿,天上广寒宫]字诀文术,竟将三伏酷暑化作深秋爽籁。
    他不由感叹,周院君这一手文术之精妙。
    随即,他继续挥笔,
    [《诛妖救灾志》
    太湖波涌,妖氛蔽空。妖王座下万鳞甲,黑云摧城。
    周院君领千馀青衿,赴援无锡。
    江阴少年江家郎,独踏危堞,挽弓如月,声裂九霄。
    诗成箭发,李广神威骤临!
    金镞贯月,洞穿龟将玄甲!
    妖血泼天,染赤半壁湖疆。
    霎时妖军溃浪,无锡城头,残甲迭如山岳!
    震天喝彩,少年青衫浴血。
    诗骨铮铮,字字皆化剑鸣——[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
    昔有石棱没羽,今见箭破蛟宫。
    妖氛散尽时,太湖水泛墨色,犹记那一箭——惊雷裂苍穹!]
    不多时,一篇个人志成。
    江行舟搁下狼毫,指尖轻抚草稿纸上的墨迹。
    那些文字如列阵兵卒,整整齐齐排布在方寸之间。他细细点数,不多不少,恰是三百字整。
    他取过府试考卷,蘸墨悬腕,将这篇三百志一字一句誊录其上。
    待最后一笔落下,江行舟吹乾墨迹,将考卷糊名封入考袋。
    府试首场两个时辰的笔试落幕,府院众考舍内墨香未散。
    「铛~!」
    午时三刻,铜锣骤响!
    「江州府试第一场——糊名交卷!」
    衙役的喝唱声回荡在廊庑之间,皂靴踏地,依次收取各座考舍的答卷。
    众童生或神色忐忑,或胸有成竹,纷纷递上考袋,静候主副考官批阅。
    不多时,官厨送来「及第餐」——四菜一汤,清淡素雅。
    刘班头亲自提食盒至甲等考舍,为甲字号前三十位考生布菜。
    他掀起帘子进入江行舟的考舍,端上一副碗筷,盛上饭菜。
    「江公子,午食仅备文粟米饭一碗,佐以四迭小菜一汤,略微简陋。
    按例禁用鱼肉,以免昏沉误思。」
    这位太守薛大人和周院君大人都极为看重的子侄,他可不敢丝毫怠慢,为了防止有小人用手段算计,他送餐皆是亲力亲为。
    「嗯,有劳刘班头!」
    江行舟含笑颔首,执箸慢品。
    翡翠汤清冽,粟米甘香,虽无珍馐,却胜在清爽。
    用罢,
    他搁下碗筷,在甲字一号考舍内闭目养神。
    窗外蝉鸣渐歇,唯余清风穿廊。
    静待考官朱笔定乾坤。
    朱漆堂案前,
    数百名衙役步履匆匆,将一摞摞糊名的考袋,呈至江州学政周院君丶别驾崔承业丶主簿柳明川丶功曹赵世衡丶都尉雷万霆,五位主副考官案头。
    檀香缭绕间,判卷正式开始——府试第一场,只需遴选出甲等前十,余者二千童生,留八百,黜一千二百。
    「妙哉!
    此篇文章,功绩卓着,文笔斐然,必是江郎手笔!」
    别驾崔承业从一堆考卷中,翻出一篇文章,不由拍案惊叹赞许。
    「不错!」
    众考官一看,纷纷称赞。
    虽然是糊名。
    但是,府试第一考题,本就是给众童生们论功行赏。
    要求考生写一篇个人志,自述自己诛妖救灾的功绩。他们自然会提起自己的作为——很容易便可辨认出考生来。
    除了江行舟自己,没人敢在自己的考卷内,写那篇诛杀龟妖将的[达府]诗——《石棱箭》。
    诛杀龟妖将!
    鼓舞全军士气,击溃妖军!
    这份功绩无可争议的江州童生第一人!
    周院君凝视考卷,提朱砂笔走龙蛇,判:「甲等第一!」四字如血,力透纸背。
    「暨阳县沈家郎,此篇不错!
    捐献文粟米一千担,功绩卓着!
    其文采,亦可圈点。
    江州府试第一场,可判:」
    主簿柳明川,提朱砂笔,判:「甲等第二!」
    众府试主副考官各挑十份,功绩卓越之卷,判了甲等前十。
    判卷只需挑出府试第一场的甲等前十名便可,其馀无需排名。
    他们身为进士丶举人,皆能做到一目十行,瞬息过目一篇三百字的文章。
    挥笔既判!
    有功者留——曾赴无锡县城抗妖者,墨迹里自藏烽火丶功勋。
    白身者黜——未曾历战立功者,文章再工,亦作废纸。
    趁着府院众童生们正在考舍内午食之际,
    他们判卷完毕。
    众主副考官们拆开糊名处,向二千名童生,颁布府试第一场考试结果。
    别驾崔承业从黜落的文章中,有些意外的发现一篇,不由说道:「周大人,此乃赵子禄答卷
    他竟在首场黜落?」
    满堂愕然。
    一府五县的童生案首,竟然在府试最容易通过的第一场考试就被黜落——此等情形,江州府已有数十年未见。
    「哦?!」
    周院君取过卷来,目光如刃,扫过卷上《寒窗苦读》四字。
    卷面上,写了一个大大的【黜】字!
    墨迹间尽是「闭门苦读」「来日方长」之类的托辞,于太湖妖灾一节,竟是只字未提。
    哼!
    难怪!
    这赵子禄还大言不惭的在《寒窗苦读》中,写自己如何苦读书,以待日后立更大的功劳。
    自然被考官一笔给黜落!
    「终究是江州本府童生案首还需一些体面!」
    崔别驾低声道。
    「那便给他体面——酌情留录,列为府试首场的最后一名,继续考府试第二场!」
    周院君冷哂道,在这份考卷上,提笔一划殷红的【黜】字,改判为八字铁画银钩——【童生案首,酌情留录】。
    江州府试首场,考官们的判卷结果出来。
    堂外石阶下,早已候着的各府家主丶进士举人们顿时骚动起来。
    锦袍玉带的沈家主在众家主之间,贺喜声此起彼伏。
    「恭贺沈公!令郎首场便夺[甲等第二],这府试三甲怕是十拿九稳了!甚至有望争第一!」
    「沈家主捋须而笑,眼底却藏着三分敬畏:「犬子侥幸罢了.比起那位《石棱箭》诛妖的江郎,终究是略逊一筹!若能得府试三甲,已经是万幸!」
    「诸家儿郎首场,都算不错除了」
    言语之间,众家主们,数十道目光如芒刺般,扎向院中银杏树下那道孤影——赵府赵家主赵秉烛。
    这位赵家主赵秉烛负手而立,面如铁铸,神色阴沉,一言不发。
    午食过后。
    府试,首场放榜!
    主考官们判卷完毕,命衙役们将所有的判卷结果,通告考舍众考生们。
    铜锣三响,衙役洪亮的声音穿透考舍回廊:
    「甲字一号,江行舟,甲等第一!」
    声浪未落,
    满院考舍,童生们哗然。
    不过,这也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谁敢跟江行舟比太湖诛妖的功绩?
    沈织云摺扇「唰」地收拢,额上出细微汗渍,心头悬了起来。
    「甲字二号,沈织云,甲等第二!」
    沈织云听到自己的首题判分,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由露出满意的笑意。
    首场,甲等第二!
    甚好!
    这第一场,他并未被江行舟拉开太大的距离,
    这意味着他只要在第二场丶第三场发挥出色——那麽争一争府试秀才案首,并非毫无希望。
    「甲字六号,赵子禄,酌情留录!」
    衙役的唱报声在考舍间炸开时,
    赵子禄手中的狼毫「咔嚓」折断。
    远处不由传来几声刻意压低的嗤笑——「江州案首?不过如此!.」
    「好!好一个『酌情留录'!」
    他面色不由凄然。
    呵!
    对于其它童生案首来说,酌情留录,那是欢天喜地——只要能留在考场上,考上秀才,比什麽都强。
    可是,这对于江州府的童生案首来说,[酌情留录]四字,简直是赤裸裸的讽刺耻辱。
    受辱程度,堪比囚犯脸上的囚字烙印。
    「甲字五十七号,万罗荻,黜落!」
    「乙字十七号,李云山,黜落!」
    「丁字四百九十二号.黜落!」
    随着最后一声唱报如丧钟敲响,千馀名童生的青衫霎时褪了颜色。
    最⊥新⊥小⊥说⊥在⊥⊥⊥首⊥发!
    考匣合上的闷响此起彼伏,像一场凌迟的刀接连入鞘。
    被黜落的一千二百名童生,神色沮丧,收拾自己的考匣,黯淡的离开府院考舍。
    「此番,秀才落第.又要回去寒窗苦读三年!三年.又是三年!」
    童生万罗荻呆望着自己誊满注解的草纸,忽狠狠砸向墙角。
    「悔不当初啊~!
    当初院君大人亲自率学院学子赶赴太湖诛妖救灾.我为何要犹豫,躲在家中,想要比同窗多押几道考题?.
    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贪图这小利,毁了三年前程!」
    李云山踉跄走出考舍帘外,脑中嗡嗡响,在衙役们的催促声中,神情恍惚的走出了江州府院朱漆大门。
    朱漆大门轰然闭合,考舍突然变得空旷。
    江州府学院内,仅剩下八百名童生,静坐如塑。
    顷刻间少了一半,各座考舍之间也空荡了许多。
    侥幸留下的考生们攥紧了笔管,也更加紧张,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江州府试第二场。
    他们知道,首场只是初步筛选,第二场考题只会更难!
    而这一次,他们中会超过一大半的人,在府院朱漆大门前黯然离去。
    江州府院大堂内檀香袅袅,青铜獬豸香炉吞吐着沉水青烟。
    周山长负手立于「明镜高悬」匾额之下,青袍玉带在穿堂风中微微拂动。
    这位执掌一府文教的院君大人凝视着堂外新发的柳枝,沉思许久。对于如何选拔文道人才,他已经深思熟虑。
    「江州府试第二场,考题为——农桑丶教化!」
    他的声音在大堂四壁间回荡,「《诗经·小雅·小宛》:螟蛉有子,蜾蠃负之!
    请诸生,解答:」
    侍立的书吏急忙捧来考题板,但见五道小考题依次排开:
    「一丶帖经:补全此句,上下文。考诵记!
    二丶墨义:简答此句释义,或大儒对此句的注疏。考悟道!
    三丶试帖诗:按照这一句的意象或典故,作一首诗!考才情!
    四丶经义:微言大义。
    五丶策问:农桑治国丶教化之道。」
    「这」
    别驾崔承业的笔尖突然停在半空,与功曹交换了个惊疑的眼神。
    堂下四名副考官不约而同地直起身子,官服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
    这道出自《诗经》的题目,乃是儒家经典「五经」之一,最正统的经义考题。
    须知童生试惯例只考前三项,
    后两道乃是秀才丶举子方需应对的学问。
    那「经义」要阐发圣典的圣贤真谛,
    「策问」更需通晓经世致用,时政之道——
    这般题目悬在刚开蒙的童生面前,不啻于让蹒跚童生攀摘文道之路参天古木上的硕果。
    「院君明鉴!
    《诗经》虽列五经!但经义和策问,对众童生们而言,怕是有些太难了!」
    别驾崔承业不由担忧道。
    「不错!《诗经》是秀才才会正式去学.!
    童生纵然会诵读,但也不会涉猎太深!.童生试止于三问!不如,删去后面的经义丶策问?」
    主簿柳明川也不由道。
    周院君却抬手截住话头,
    「无妨!
    本君想看看,我江州一府五县的众童生,能做到何种程度!
    府试乃是为国抡才,正该以此试玉!
    若是都答不上来,也无妨!只需择优录取,八百童生留录三百人。
    看看,可否有人,能贯通五题?!」
    周院君笑了笑。
    众副考官相视默然,皆知院君此举,必有其深意——。
    考一考江行舟的硬实力?
    考一考一府五县童生案首丶童生五甲们的真本事?
    考一考在这数百童生之中,是否还有遗漏的才子,尚未被发掘出来?
    或许,周院君想知道,江行舟究竟能达到哪一步程度吧?
    书吏们迅速将考题誊抄在数十块木板上,衙役们手持考题板,穿梭于鳞次栉比的考舍之间。
    当八百名童生看清府试第二道考题时,考场上顿时响起一片惊诧之声。
    「农桑丶教化?」
    「果然不出所料!今年必考农桑无疑!!」
    顾知勉眼中闪过一丝狂喜,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这个考题确实在众童生意料之中,毕竟大周朝廷,周院君近年来格外重视农耕之事。
    他早就对各种农桑题,练习的滚瓜烂熟。
    但是,很快顾知勉便笑不出来了,脸上僵硬。
    农桑是一个非常庞大的题目,这二字看似简单,实则包罗万象。
    如果将农桑细化,可以有几百丶上千个分支——五谷种植丶水利灌溉丶二十四节气农时丶春夏秋冬丶天候观测丶虫害防治丶各色文术.。
    而《诗经·小雅·小宛》:[螟蛉有子,蜾蠃负之]!
    这一句,它既然是关系儒家传统的教化之道,也是涉及农家桑稻里的两种妖虫——螟蛉丶蜾蠃!
    可是,待众人定神细看考题。
    这才发现考题竟分作五道,分别是:帖经丶墨义丶试帖诗丶经义丶策问。
    让考舍内众童生们顿时哀鸿遍野。
    「首题分明是送分题!」
    「却不曾想,这第二题简直是送命题啊!」
    陆鸣哭笑不得。
    「螟蛉丶蜾蠃.这.这不是《虫经》里的妖物麽!」
    「原以为周院君宽厚仁德,会出些简单题目保送我们中秀才.」
    某甲字号考舍内,韩玉圭摇头叹息,神色复杂:「谁曾想院君大人这是先给个甜枣,再当头一棒啊!」
    「妙哉!」
    甲字考舍内,苍玉束发的少年,碾碎半块薄荷冰含在嘴里任由寒香沁入腹中,忽然低声暗喜道,「我懂了!周院君,这是螟蛉喻民生,蜾蠃比吏治——这也不难啊!」
    「罢了,速速作答要紧!」
    顾知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府试每道题仅限两个时辰,若再耽搁,怕是连一半都写不完。这一轮直接被黜落!
    考场内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翻纸声和研墨声。
    众童生咬紧牙关,提笔蘸墨,硬着头皮在答卷上疾书。
    有人眉头紧锁,苦思第二个小题墨义。
    有人额角渗汗,在第三个试帖诗处,迟迟未能落笔。
    众考舍一片沉默,无人敢再抱怨半句——时间如沙,正从他们指缝间飞速流逝。
    甲字一号考舍。
    「这等难度.是在做什麽呢?」
    江行舟指尖轻点案几,沉吟片刻,眉头微蹙,似在思量。
    按理来说,周院君是不该出这等难度的府试考题。
    除非,院君是故意为之!
    俄而,他展平考卷,目光如刃,自题首扫至题尾。
    案桌上墨池新研,乌光湛湛。
    江行舟眸中精光一闪,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执笔蘸墨,笔锋悬于纸上寸许,挥笔疾书。
    【一丶帖经
    题目:
    《诗经·小雅·小宛》云:「螟蛉有子,蜾蠃负之。」请补全此句上下文。】
    【作答:
    [中原有菽,庶民采之。螟蛉有子,蜾蠃负之。教诲尔子,式谷似之。]】
    这一小题倒是简单,只需诵记上下文便可。
    估摸着,大部分童生都能答出来。
    【二丶墨义。
    题目:释「螟蛉有子,蜾蠃负之」之义,并注解。】
    【答:螟蛉,桑妖虫也!蜾蠃,细腰蜂妖虫也!螟蛉产子,蜾蠃窃而负之,将其叼归巢豢养。
    答:先儒注解。
    大儒郑玄《毛诗笺》:「蜾蠃,蒲卢也。取桑虫负之于木空中,七日而化为其子。」
    大儒朱熹《诗集传》:「言蜾蠃虽微物,犹能养他子以为己子,况人乎?」】
    江行舟写到此处,眸光冷凝,笔锋骤顿,墨滴悬毫未落。
    此题之解,非止于训诂字义,更在经义之争丶道统之辩!
    汉大儒郑玄《毛诗笺》断言:「蜾蠃取桑虫,七日而化为其子。」——此乃夺胎换骨丶逆天改命之说!
    宋大儒朱熹《诗集传》却道:「虽微物犹养他子,况人乎?」——此是教化承继丶润物无声之论!
    一字之差,天渊之别!
    郑学一脉谓「化己」,如道门点石成金,硬生生将螟蛉血脉扭转为蜾蠃一族。
    朱子门人言「教它」,似儒师春风化雨,以德行浸润异姓,教化万物,而成自家子弟。
    汉宋两派的儒家传人,为此句注解,笔战千年,注疏堆起来能填平太液池。
    有老学究拍案怒斥「郑玄妖言惑众,手段狠毒」,也有道学先生冷笑「朱熹迂腐不堪,胡乱教化异族」。
    大周圣朝,因《诗经》的这八个字,引发了一场岁月漫长的大道之争丶经学论战!
    而这经学之争,从来不只是文字游戏纸上谈兵——!
    而是会付之行动!
    譬如,比如韩玉圭将青婘这幼年槐树精收为婢女,豢养闺阁,便是采用大儒朱熹之法——窃妖之幼子而养之。
    此乃「教化禽兽」之理!
    多少儒生效法此道,或驯妖虫为墨砚童子,或点化精怪,作红袖添香。
    更不乏郑玄一脉的狠辣手段:剖妖丹,炼就文心玉髓哺育亲子。或者夺妖母,生自家麟儿。
    廊庙之上衮衮诸公,谁家书房没有几册《毛诗郑笺》?
    现如今,大周圣朝的不论童生丶举人文士,几乎都会不自觉的用上这两位大儒的注释。
    「不知周山长院君属意郑玄丶朱熹哪家学说?」
    江行舟沉思许久。
    罢了!
    他也猜不透,周院君是什麽心思。
    他索性以汉大儒郑玄郑康成注疏为骨,泼墨挥就,一篇试帖诗章!
    「轰——!」
    夏日天象,最是无常。
    江行舟抬眼望去,
    方才还晴空万里,转瞬却见江州府上空乌云翻涌,如墨泼天,沉沉压向人间。
    一道闪电劈开昏暝,雷声滚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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