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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江南道十府!江行舟抵达金陵城!
端午龙舟鼓声尚在江面回荡,江州府却因赵府抄家一案而闹的沸沸扬扬,
江行舟护送薛玲绮至渡口,这位薛国公府的千金大小姐,即将返回江阴县打理祖产。
码头上千帆竞发,朱漆楼船的雕花舷梯已放下。
薛玲绮恋恋不舍的提着月华裙正要登船,忽想起什麽,又转身。
江风掠过她鬓间的珍珠步摇,在暮色中荡起细碎的光晕。
「可是忘了什麽?」
江行舟见她蛾眉轻感,不由含笑问道。
春桃抱着锦缎包袱退后半步,主仆二人的影子在青石板上摇曳。
薛玲绮朱唇微启,却又迟疑着垂下眼帘,片刻才道:「父亲大人虽贵为国公,进士出身,却只写得一篇[达府],在江南道文坛..文名不显。...」
话音忽滞,远处传来画舫伶人的琵琶声,混着江水拍岸的轻响。
她突然抬眸,眼中秋水盈盈:「大周以文道论尊卑,若无惊世文章,纵是国公之身,
也难晋升刺史。」
大周圣朝以文立国,文士簪缨之间的尊卑次序,泾渭分明,授权官位犹如天阶云梯,
半分臂越不得。
这世道,文位便是官员升迁的天堑。
童生领岁禄不过温饱,秀才方可见官不跪。
举人治县如履薄冰,十年候缺者众。进士方能牧民一方,翰林学士为天子立诏书。
至于朱笔批红的殿阁大学士丶定国策的大儒,皆是文曲星下凡般的存在。
文位每进一步,皆是鲤跃龙门,将无数文人甩在身后。
若文位相当,便要比拼诗词文章。
诗词文章,是文术杀伐的重器。
[达府]可镇妖蛮,[鸣州]能安黎民。文章的档次越高,本档的数量越多,则文名愈盛。官员藉此升迁论资排辈,自然是排位在前。
若是无文位和无文章,那连在官员升迁中,论资排辈的资格都没有!
最后,才论政绩功勋。累积政绩,可为官员升迁之凭证。但政绩,也是让文士达到自身文位的授官上限。
薛崇虎如今困守江州太守之位,有进士文位丶有功勋,正缺一篇[鸣州]文章为升迁之文术。
除了自己写之外,赠诗词也算!赠诗者和获赠之人,皆可以施展出这首诗词文术!
「小事,无需担忧!
不过,眼下时机还不成熟。待我金折桂...以一篇[鸣州]诗篇赠岳父大人为聘!」
江行舟执看她微凉的芊芊玉手,笑道。
自古以来赠诗便是极多,且不论李白丶杜甫,光是白居易和元稹的相互赠诗达上千首回头他仔细挑一挑,看看哪一篇更合适赠薛太守。
这位未来的岳父大人虽然是世袭罔替的薛国公,但这是大周圣朝的虚衔。
实权仅是江州太守,确实低了一些。至少也要升任刺史,才算是牧守一方的重臣,对他日后在大周朝廷出任朝官,也有巨大的帮助。
暮色中传来更鼓声,惊起岸边栖息的白鹭。
「嗯~,我等你~!」
薛玲绮轻轻点头,脸颊微红,耳垂上的明月档轻轻晃动。
待京考之后,她便能正式嫁入江府。
她在薛府众家丁护送下,步上前往江阴县的楼船,在窗弦依依不舍的望着江行舟,楼船顺流而下渐行渐远。
江行舟目送薛玲绮的朱漆楼船渐行渐远,直至化作江心一点红影,方才转身离去。
回到薛府后,他照例前往府学院修习经义,六艺丶八雅。
然而,他心知肚明一一自已在这江州府学院的日子,已所剩无几,很快便是秋闱。
今岁秋闹,考场在江南道首府一一金陵。
这座六朝金粉地丶十代帝王州,秦淮河畔的灯火依旧璀璨,乌衣巷口的前朝燕子不知换了几番人间。
江南贡院前的青石板上,更是不知踏碎过多少江南道举子的凌云壮志。
江南道,下辖十府,分别是江州府丶苏州府丶杭州府丶扬州府丶江宁府丶绍兴府丶嘉兴府丶湖州府丶松江府丶常州府。
江南道十府,秀才才俊们,皆会在秋闹之时,汇聚金陵城这王气氮氩之地。
算算时日,也该收拾行囊,启程赴考了。
暮色渐沉时,江行舟推开书斋雕花木窗,案头黄历上的朱砂批注格外醒目一一距秋闹,仅馀数月。
他询问众人意下如何。
「诸兄,此时不游,更待何时?」
韩玉圭抚掌而笑,腰间玉佩随着动作轻响,「何不效仿古人『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好!」
薛家兄弟当即兴奋击节应和。
曹安当即铺开一份漕运舆图,查看沿途路线。
「从江州码头出发,顺江而下,恰路过..」
陆鸣与李云霄争论着沿途古迹。
顾知勉默然立于廊柱旁,指尖无意识地摩着袖中那卷《金陵景物略》。
为了今岁的秋闱,他埋首灯下苦读,已十年之久。
寒窗十载,在此一举!
五月初十寅时,晨雾未散。
江州府码头,一艘三桅楼船悄然离岸,青缎帆面映着朝霞,在漕河上划开粼粼波光。
船头「文星高照」的朱漆匾额下,江州府学院数十位相邀同行的秀才们登船,凭栏远眺。
江风送来远处梵锺,惊起苇丛中栖息的沙鸥。
船尾厨房,厨娘正在蒸制青团,甜香混着墨香在舱内萦绕。
随行的书童丶侍女们背着书匣,里面装满了各色典籍,《四书纂疏》丶《春秋注释》
老船公哼着采菱曲,调整帆索。
楼船过处,两岸兼苍苍。
漕工号子声此起彼伏,惊动了正在江畔乌蓬船垂钓的醉酒蓑衣翁。
他绝不会想到,这艘寻常客船里,承载着江州府文道薪火。
这一路,他们也不急,不似寻常举子般星夜兼程赶到金陵,倒真如韩玉圭所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且读且游历,把江南道各府先逛了一番。
晨起时,船过姑苏城外。
寒山寺的钟声荡开晨雾,惊起满河白鹭。
众人弃舟登岸,在寒山寺的碑坊间,诗兴大发,纷纷题词。
有人不慎打翻砚台,墨迹染透三寸厚的落叶,倒成就了幅天然秋林染翰图。
西湖,苏堤烟柳正蒙蒙。
陆鸣执意要寻林和靖放鹤亭旧址,却在孤山迷了路。忽见老梅树下有童子煨芋,分食时得知是林氏守陵人后裔。
扬州甘四桥的月夜,韩玉圭醉卧画舫,非要学吹箫。
忽闻水上琵琶声,掀帘却见曹安抱着阮咸之乐器,正与歌女隔船对奏。
曲终时,那女子掷来一枝琼花,惹的众人一阵哄笑。
到了绍兴府的兰亭曲水,众人在曲水边以荷叶为觞,畅饮一番,一醉方休。
钱塘潮信来的那日,他们恰好行至海门,十丈浪墙扑来,令众人瑟瑟。
月余功夫之后,
这艘楼船终于缓缓驶入龙江关。
晨雾未散,江水凝滞众人挤在甲板上,看一座金陵城墙,自雾中拔地而起,黑沉沉的城墙压着江面,如一条蛰伏的苍龙。
六朝的烟水气浸透了每一块城砖,砖缝里渗着未乾的血与墨,垛口上悬着未乾透的晚唐残月,朝阳门城楼的吻缺了角一一是王谢风流的残韵,刀锋的寒光,崩了它一角。
钟声自鸡鸣寺荡来,惊起一群栖在城墙上的寒鸦。
韩玉圭望着远方金陵城,手中的摺扇「啪」地合上,大赞道:「好个虎踞龙盘,六朝金粉之都!」
乌决决的楼船在燕子矶下排成长龙。
江行舟眸光粼粼,伫立船头,衣袖被江风吹得猎猎作响。
雾散时,阳光刺破云层,
金陵城终于露出全貌一一那是一种沉淀了千年的威严,秦淮河的脂粉都掩不住的,藏在亭台楼阁间的杀伐之气。
江风忽烈,吹散画舫笙歌。
「世人皆说北方战事多,江南水乡安逸!」
陆鸣按剑而立,轻敲船舷,朗声笑道:「诸君可闻石头城下,至今夜半犹闻鬼哭?」
他指尖指着城墙的箭痕,「历朝历代以来,西晋永嘉南渡丶南北朝侯景之乱丶隋军平陈丶宋齐梁陈更迭,梁武帝饿死台城..:.:
建康丶江宁丶秣陵丶金陵一一江南首府的名号更迭如走马,唯有这长江水滔滔不绝!
》
每说一桩,便屈一指,战火竟似数不尽般。
江南道之战火,大多爆发在这金陵城。此处长江天险战略要冲,远甚于江南道的其它城池,乃兵家必争之地。
午时三刻,楼船终于入了金陵城,轻轻撞上金陵城桃叶渡的石阶。
「诸位可是来赴考的秀才?」
几个操着淮音的税吏跳上甲板,警见楼船内皆是锦衣器宇轩昂的秀才,竟笑着免了楼船的榨税:「小的们给未来的举人老爷们讨个彩头!」
随着秋闹将近,江南道十府的秀才们纷纷乘船抵达金陵城。
众秀才中,谁也不知会出几个举人,进士,成为他们未来的上官!
他们可不敢得罪。
薛家兄弟第一个跳上岸,踩到不知哪个朝代遗落的青砖,上面还刻着「甲丶里」等篆字,历经岁月沧桑未磨灭。
江州府的众秀才们踏着桃叶渡潮湿的青石板,登岸便是秦淮河,空气中飘着桂花香与墨锭的气息。
秦淮河的水波映着两岸一栋栋朱楼,画舫里传来零落的琵琶声。
这里是最繁华的秦淮河,文圣庙附近。
他们转过文庙照壁,江南贡院正在文圣庙的旁边,忽见乌压压一片人头。
江南贡院的朱漆大门前,已经新贴的秋闹告示,正泛着冷白,写明了详细的开考时间丶所需身份证明之物等等:
[天授十五年,江南道,秋闹州试八月初九日头场需验籍贯文书丶保结丶画像...]
众人眺望一番。
天色渐晚,秦淮河上氮氩的水汽渐渐漫过石栏,
众人驻足河畔,但见画舫上的绛纱灯笼次第点亮,在渐浓的夜色中浮起一片暖红的晕,恍若星河倾落人间。
「不若就在这秦淮河畔,择一处下榻。」
韩玉圭「」地展开泥金摺扇,轻点沿岸鳞次栉比的朱楼,「距贡院不过百步之遥,
省却往来奔波之苦。若是住得远了,只怕误了秋闱大事。」
江行舟抚掌称善:「韩兄高见。如今来得早,尚可从容挑选。」
他们这批江州府的秀才确是占了先机。
此刻秦淮河畔的客栈虽已客似云来,上等厢房却仍有空馀。
若再迟上月余,待各府学子蜂拥而至,只怕连河房的地板都要论尺租与应试的秀才们了。
「这」
顾知勉与张游艺却相视购曙,面露难色。
张游艺肩上的青布包袱忽地散开一角,露出里头打满补丁的里衣。
秦淮河畔的房钱,于他们这等寒门学子而言,不于天文数字。
「何不合租?」
韩玉圭将摺扇在掌心一叩,「这处三进院子,东西厢房俱全。最偏的几间大通铺,十馀人分摊下来,每人不过几钱银子。」
他目光扫过在场半数布衣学子,温言道:「既省了开销,诸兄也能一起切制艺,当非两全?
秋闹在即,金榜题名方是正经。」
众人之中,除了一半世家子弟,也有些是寻常家世,他们十馀人凑合一起租个大房,
也能省不少银两。
顾知勉捏了捏袖中乾的钱袋,与张游艺等人低声商议几句,终是郑重作揖应下。
江州府的秀才们踏着青石板路,鱼贯步入那栋飞檐翘角的朱楼。
灯笼的光晕在他们青衫上流淌,恍若给每个人的衣袂都镀了层淡淡的金边。
江行舟早已今非昔比,家资颇丰,独自赁了一间雅致厢房。
他推开雕花窗根,外头是幽静的庭院,几株桂树掩映,偶有清风送香,倒是个清心读书的好去处。
薛氏兄弟与韩玉圭等人便住在隔壁,彼此往来,倒也便宜。
店小二手脚麻利,不多时便将房间收拾妥当,新换的床褥透着淡淡的皂角香。
案几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江行舟将书匣摆好,将一副《陋室铭》画卷挂在墙壁处。
随后,取出一卷《中庸》,正欲坐下温习片刻后再歇息,忽听门外轻叩。
抬眼望去,却是韩玉圭的侍女青,纤手捧一盏青瓷碗,热气裹着甜香扑面而来。
她低眉顺目,轻声道:「公子,这是刚熬好的文粟米粥,添了蛋羹丶莲子,最是温润滋补。
主人念您舟车劳顿,特意吩附奴婢送一碗过来。」
江行舟含笑接过,温言道:「有劳青姑娘,替我谢过韩兄。」
他执匙轻搅,米粥绵软,蛋囊细嫩,入口温热熨帖,倒是消解了几分深夜的凉意。
「呐!公子若有事,随时吩咐!」
青蜷轻吟,面颊微红,福了福身,便悄然退下,只馀一缕幽香在房中浮动。
待出了房门,她吩附店小二往各厢房的公子们也送了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