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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乌衣巷》!鸣州夺运诗!捐此篇可好?
多景楼。
江行舟指尖微颤,从袖中取出半旧的青布囊袋,神情十分为难。
「哗啦——」
四五十两碎银倾在案上,在满座金玉器皿间显得格外寒酸。
他垂眸盯着那些散碎银两,仿佛在数着平日求学花销的铜钱,数着书院窗纸补了又补的破洞。
多景楼外,江风吹着画舫琉璃瓦。
楼内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粉壁上,俊秀如竹。似乎陷入了为难之中,犹豫着不知该捐多少为好。
不过,江行舟嘴角噙起一丝冷笑。
他已经明了,今日这场《春江宴》,刺史韦观澜和学政杜景琛,宴请整个江南道门阀世家!
分明是两位大人一起设下此局,要在这座多景楼的雕梁画栋间,逼迫江南道一城十府,以金陵十二家为首的众门阀出钱粮,来供养那即将出征的十万大军!
学政杜景琛大人「点名」从秀才开始募捐,分明是让他这「江南四大才子之首」带头捐银,就是这场宴请大戏的开头。
——这场戏码,他早已看透七分。
刺史大人要的是江南门阀世族的钱粮,学政大人要的是协助刺史办成此事,以全仕林清誉!
不过,唯一无法猜测的是,学政杜景琛大人希望他做到什麽程度——要募捐多少钱粮,才够十万大军出征之需?
江行舟馀光瞥见,谢栖鹤悄悄松开的拳头,袖中露出一迭银票——这些金陵门阀子弟,此刻都屏息等着他这个寒门士子先落子,方好择机而动。
「江兄,可是银两不便?」
谢栖鹤手中摺扇「唰」地展开,掩住半张俊脸,只露出一双弯如新月的笑眼:
「何须作难?
我等皆知,你乃江州寒门,学业负担又重,身无馀财。
便是只捐个十两八两,难道还有人笑话你不成?」
谢栖鹤玉扇一收,腰间蹀躞带金扣叮当作响,「江兄若是捐五十两,我即刻捐一千两纹银。」他笑吟吟望向满座朱紫,「就当是我替你出一半,各捐五百两白银了。」
满座朱紫权贵屏息凝神,看向江行舟如何答覆?
江行舟并未立即作答,目光转向端坐高位的学政杜大人。
学政大人至今未给他明言,但终归还是要给他一个暗示,或者是一个态度——需要多少银子,他才好办事!
只见学政杜景琛轻抚三缕长须,眸中精光微闪,沉吟道:「江生清贫自守,若要捐纳大笔银钱,未免强人所难。
然则」
话音稍顿,「老夫素知你文采斐然,所作《陋室铭》丶《月满西楼》丶《朱门宴》等,皆是[达府丶鸣州]以上。」
杜景琛环视众人,忽而抚掌笑道:「不若作一篇诗词文章,代替捐银?
以文章的首本文宝,在本宴席当场竞拍,价高者得!
今日在座,皆是江南道的名流,最有权势财力的门阀丶世家家主,必定对此大感兴趣。
你也能筹措一笔不菲的捐银?
江生意下如何?」
江行舟不由心头明了,眸光骤亮,衣袖无风自动,恍然朝杜景琛郑重作揖:「多谢大人提醒,学生愚钝,竟忘了还有此法。
文章首本文宝价值不菲!
学生愿捐献[鸣州]文章一篇,将其首本文宝拍卖。
但求筹措些银两,为江南道十万大军出征太湖,略尽学生的绵力。」
江行舟话音方落,
刹那间,多景楼内一片沸腾,满座朱紫骤然骚动。
「鸣州首本文宝?!」
「江生之作,必是奇珍!」
——哗!
数十位门阀家主神情大震,霍然起身,茶盏碰撞之声此起彼伏。
一双双炙热的眼睛,如饿狼盯住猎物般,死死锁在江行舟身上。
文道文宝,价高者得!
谢栖鹤与王墨青二人闻言,瞳孔骤然紧缩,连呼吸都为之凝滞。
——鸣州级首本文宝!?
——竟要拿出来拍卖!?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震撼之色。
要知道,这等层次的文宝,足以撑起一座府级家族!
江行舟不过一介秀才,手持《枫桥夜泊》这等[鸣州]文宝,便能在江南贡院以一敌三,将王渊等三名举人杀得当场昏厥!
若此宝落在举人丶进士手中,威能更将暴涨!
倘若他们二人能得此级别文宝……
谢栖鹤指节发白,死死攥紧袖口。
王墨青喉结滚动,眼中闪过一抹炽热。
——若有此物,他们甚至能脱离金陵王谢,自立门户,成为小宗,开枝散叶!
这,可是无数门阀世家求而不得的至宝!
当然,强取豪夺绝无可能。
所有[出县]以上的文章,皆在文庙留有备案,首本文宝的归属清清楚楚。
除非主人自愿转让,否则旁人即便夺走,也无法催动其中文术。
谁敢强抢?
若有人胆敢行此下作之事,只需请动文庙圣裁,轻则废去文位,重则满门流放!
但公开拍卖却是合规之举。
只需在交易之后,于当地文庙登记备案,首本文宝的归属权便可正式移交。届时,新主人自可催动文宝文术威能,再无阻碍!
这一刻,谢栖鹤与王墨青的心跳陡然加速,燃起一丝炽热——若能在竞拍中,夺得此宝,何愁前程?
然而,目光扫过四周,谢栖鹤与王墨青的脸色瞬间黯淡。
——多景楼内,数百门阀丶世家家主济济一堂,清一色的举人丶进士,甚至翰林学士,个个目光如炬,摩拳擦掌。
这等炽烈的争夺,岂是他们区区两个秀才能插手的?
在这群狼环伺的春江宴上,他们连竞价的资格都没有。
财力丶权势丶人脉……他们样样不如人。
二人相视苦笑,他们两位秀才,这场鸣州文宝的竞拍,终究只能作壁上观。
「好!好!好!」
一位身着锦缎的豪绅猛地拍案而起,胡须微颤,高声道:「江贤侄!你若真肯割爱一件鸣州首本文宝,老夫愿倾尽家财,也要将此文宝收入囊中!」
江南道,多少家族,想要求购一件[达府]首本文宝而不得!
更何况,还是一篇[鸣州]首本文宝?
数十位江南豪族家主纷纷起身,有的急召侍从捧来装满银票的木匣,有的直接命人从金陵城搬运整箱现银,更有甚者已开始低声与身旁管事商议,调动钱庄的存银。
——竞拍[鸣州]级首本文宝,即便是金陵十二家这等顶级门阀,也绝不可能坐视不理!
一件鸣州文宝收入囊中,足以让一方豪强的底蕴暴涨,甚至跻身一府世家之列!
楼内气氛骤然紧绷,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江行舟。
「江公子,请!」
早已有衙役将一套笔墨纸砚,恭敬的摆放在江行舟的身前案几。
那卷尚未展开的宣纸,仿佛那里藏着一座金山。
众人环视之下。
笔锋悬于纸上,江行舟眸光微沉。
他寻思着,自己该写一篇怎样的诗词文章?
一篇寻常的鸣州之作,固然能换回一笔巨额的银两。
可这笔银两,对要刺史韦观澜率军出征的十万大军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刺史大人和学政大人设此春江宴,邀尽江南十府大小门阀世家赴宴,真正的目的——岂是为了让他一个秀才,写一篇文章筹粮?
只有逼迫在座的数百位门阀世家,都老老实实捐出大笔粮饷,才是刺史大人真正的意图。
这场《春江宴》邀请了数百位门阀世家,关键在金陵十二家。
而金陵十二家之首——便是王谢,这江南道两大最强势的门阀。
众门阀都在观望他们两家的捐银态度。
只有逼迫金陵王谢两大门阀低头,其它门阀世家才会跟着低头。
江行舟眼角馀光扫过翰林学士王肃和谢玉衡——两位翰林学士,此刻代表着,正是江南最煊赫的两大世家门楣。
满堂豪绅看似争先恐后,实则都在暗中窥探王谢两家的态度。
若不能先破此局,纵有他一篇鸣州,亦难动这群江南门阀分毫!
笔尖墨汁渐凝。
江行舟忽的抬眼,望向楼外烟波浩渺的春江。
——今日这文章,不仅要鸣州,更要.诛心!
诛江南道十二门阀之首——金陵王谢两大门阀之心!
江行舟嘴角微扬,笔走龙蛇,才气青芒吞吐——
[《乌衣巷》]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一息!
首句刚落,墨迹未乾。
围观众人,已是哗然错愕!
诗句题目,竟是「乌衣巷」?!
——江南人尽皆知,那可是金陵王谢,两大门阀世代盘踞的祖地!
难道,江行舟这篇诗词《乌衣巷》.专门为金陵王谢而作?献给两大门阀?
这叫他们其馀门阀世家,如何竞拍?
众人面面相觑。
不对!
王肃看到乌衣巷三字,面色骤变,心头顿时隐隐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江行舟可不仅仅擅长写达府丶鸣州诗词文章,
他还会写嘲讽诗词!
这题目《乌衣巷》,已经是指名道姓——
万一这是一首嘲讽诗词,那可大事不妙!
他猛地拍案而起:「且慢——!」
正待要阻止江行舟落笔,
然而为时已晚。
江行舟腕底龙蛇翻涌,青芒吞吐,第二句狂草如刀劈斧斫,墨迹竟透纸而出——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轰——!」
整张宣纸骤然迸发刺目紫光,一道丈许粗的紫气光柱冲破多景楼穹顶,直贯九霄!
紫气上百里!
光柱中,乌衣巷的朱门高阁虚影浮现。
只见一只只由紫色气运凝成的飞燕,接连不断地从王谢府邸的雕梁画栋间的燕巢,振翅而出。
「噗!噗!噗!」
气运飞燕穿透虚影,化作漫天紫星洒向人间。
每一道流光,都精准落向,江南道寻常百姓的茅檐草舍下,重新筑飞燕之巢。
一篇鸣州首本文宝现世——那宣纸在紫气中渐渐玉化,边缘泛起金属般的冷光。
学政杜景琛错愕。
刺史韦观澜手中茶盏「咔嚓」,峥鸣。
遥远处,传来金陵文庙「咚咚咚咚咚——!」的钟鸣之声。
诗成,
[鸣州]——!
整座多景楼仿佛被天雷劈中,数百位大小门阀世家家主,瞬间——死寂。
方才还争相竞价丶声嘶力竭的门阀家主丶豪绅们,此刻如被掐住咽喉,一个个面色青白地跌坐回席。
有人死死攥住桌角,指节发白;
有人低头盯着茶盏,仿佛那浑浊的茶汤里藏着珍宝;
更有人偷眼去瞥王谢两家的席位,额角渗出细密冷汗。
谁敢买?
这篇《乌衣巷》,字字诛心,句句剜骨!
若此刻出价,岂非当众打王谢世家的脸?
翰林学士王肃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指着案上《乌衣巷》文章,指尖不住颤抖。
此篇一出,文章即刻载入金陵文庙。
想要抹去,已经绝无可能!
王肃气的说不出话来,「哇」地喷出一口鲜血。
他分明感觉到,金陵王氏祠堂供奉的族运玉璧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更多的裂纹!
翰林学士谢玉衡愕然,脸色刷的一片煞白,身躯微微摇晃一下,重新挺直了胸膛。
同为江南四大才子的谢栖鹤,惊骇欲绝的望着江行舟的笔下,案上茶盏「啪」地碎裂,滚烫的茶水溅了满身犹不自知。
江行舟!
他,他怎麽敢?
这哪里是诗?
分明是一柄斩向金陵城千年门阀的利剑——昔日煊赫的王谢堂燕,终将沦落寻常百姓之家。
短短二十八字,写尽王谢这两大千年门阀世家,从兴盛走向衰落!
江行舟写完,也不看王谢两家无比难看脸色,搁笔抬眼,远方大江潮水拍岸之声隐隐传来,恰似此刻楼内暗涌的惊涛骇浪。
准确的说,这并非纯粹的嘲讽诗词,而是夺气运诗!
嘲讽诗,是贬义。
夺气运诗,并非单纯嘲讽,只是将王谢两大门阀的遮羞布给揭开,[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让世人皆知,曾经的六朝望族,权倾朝野,文采风流,彪炳于史册,无比显赫的金陵王谢两家,早已经今非昔比只剩下一个空壳!彻底剥了王谢两大门阀,所剩不多的气运。
多景楼内,
死一般的沉默!
没人敢出声。
落针可闻。
空气仿佛凝固,连江风都屏住了呼吸。
「这是.夺运诗.」
有人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
满座权贵面色惨白,目光在江行舟与韦观澜丶杜景琛两位大人之间来回游移。
江行舟动笔写这篇文章,是在杜景琛大人的「指意」下写的,用来给朝廷大军捐粮饷。
若无杜景琛与学政的授意,他区区秀才,怎敢以一篇夺运文章,斩王谢两大门阀的气运?
刺史韦观澜与学政杜景琛对视一眼,眼中皆是震撼。
他们确实暗示授意,江行舟写一篇嘲讽文章,压一压江南门阀的嚣张气焰,逼他们乖乖交出钱粮。
可谁能想到——
江行舟一篇《乌衣巷》,竟一剑斩断了王谢两家的气运根基!
杜景琛指尖微颤,官袍下的掌心已沁出冷汗。
他望向韦观澜,对方同样面色凝重。
——效果,未免太好了!
好到令他们也触目惊心!
只是,打压江南道门阀已经是他们二人的共识。
如今,江南道府库日渐空虚,税赋锐减过半。
若再放任门阀兼并田产丶垄断商路,百年之后,只怕江南再无百姓立锥之地!
朝廷也别想从这群犹如饕餮的江南道门阀世家的手中,收到多少粮饷税银。
杜景琛馀光扫过满座面如土色的门阀丶世家豪绅,又瞥向王谢两家铁青的脸。
江行舟这一剑,太狠!
狠到连他们这两位「幕后推手」,此刻都不得不保持沉默。
韦观澜缓缓端起茶盏,借衣袖遮掩,向杜景琛递去一个眼神——
静观其变。
他们二人再等等,看看金陵十二家门阀,江南道数百位门阀究竟是激愤而起,群起攻讦江行舟。
还是被打压臣服,默默接受这份屈辱。
楼外暮鼓沉沉,恰似此刻暗流汹涌的朝堂博弈。
王氏门阀家主,翰林学士王肃猛地转头,死死盯住高台。
却见学政杜景琛大人正慢条斯理地抿着茶,似在欣赏这首诗篇。
——默认,便是纵容!
江行舟负手而立,衣袍无风自动。
他抬眸望向乌衣巷方向,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诸位大人.」
他声音清朗,字字如刀,「谁要竞价,买下此篇[鸣州]首本文宝?」
这一问,问的是文价,更是站队!
「江行舟!」
「你!」
谢栖鹤和王墨青这两家王谢子弟,气愤的霍然起身,腰间玉佩叮当作响。
可当他们触及学政大人杜景琛,那似笑非笑的目光时,竟硬生生僵在了原地。
一想到,即将到来的秋闱!
他们颓然落座,不敢再吭声。
若是阻挠这场文宝拍卖,阻挠这场十万大军的粮饷募捐——秋闱之日,学台杜景琛大人定然给他们二人判「黜落」。
甚至在考卷上,留下一句【罔顾大局】的恶评,科举仕途尽毁!
夕阳西沉,最后一缕馀晖掠过《乌衣巷》的墨迹,那「飞入寻常百姓家」七字,竟隐隐泛起血色.
众门阀家主们不约而同望向高台——刺史韦观澜大人,学政杜景琛大人,高高在座。
江南道最有权柄的两位大人,力保江行舟,无人敢动他分毫!
而江行舟所作《乌衣巷》诗篇,将江南道金陵十二家门阀之首的王谢两家,逼到了墙角。
他们进退皆死局!
江行舟负手而立,衣袂在穿堂风中微微鼓荡。
他目光扫过满堂朱紫,忽然轻笑一声:「诸位,无人竞价?.罢了,若真是如此,我只能。」
这一声,如利刃划破锦缎。
「哼!」
金陵王氏门阀家主,翰林学士王肃怒极反笑,一拳砸在案几上,檀木桌面顿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他阴鸷的目光扫过全场——
倒要看看,谁敢接这烫手山芋!
江行舟,江州寒门,独身一人了无牵挂,又有江南道两位大人力保,又是江南四大才子之首,为了夺取今岁江南道秋闱的举人解元,而无耻的谄媚两位大人。
待秋闱之后,江行舟夺了江南道举人解元,更是可以拍拍屁股走人,离开江南道,前往京城。
王谢两家暂时动他不得。
可其他门阀家业皆在江南道。
谁敢惹王谢?
厅内死寂如坟。
那篇鸣州级首本文宝,静静悬浮在一片紫气中,散发着诱人的光芒——若能得之,便可分润王谢两家残馀百年气运!
可满座门阀权贵,无人敢动。
这不是文宝,是催命符!
谁若伸手,便是与金陵两大门阀结下不死不休的血仇!
王肃冷笑一声,指尖在裂开的桌面上轻轻敲击,每一声都像是催命的更鼓。
谢家席位传来「咔嚓」一声脆响——谢氏家主谢玉衡,捏碎了手中的玉杯。
满厅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