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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误会了。薛清沐温声解释,新店开张,只求夫人用着好,能在贵眷中提一句便是天大的脸面。她看了眼苏棠,衙门说我们这香膏之前也没见过,还得检验检验......
苏棠会意,立刻道:若能得夫人一句“好用“,比什么检验文书都强呢!
知府夫人被逗笑了,指尖轻点着瓷罐: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她沉吟片刻,也罢,这香膏我且收下。若真如你们所说那般好用,我自然会帮你们说上几句好话。
临告辞时,那雪白的狮子猫突然跳到薛清沐脚边,蹭了蹭她的裙角。知府夫人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忽然道:明日陈侍郎夫人要来赏花,你们再送两盒来吧。
走出衙门,苏棠长舒一口气:成了!
薛清沐望着湛蓝的天,轻声道:这才是第一步。
芳沁斋开张那日,永宁巷的街坊们都说,这条巷子从未这般热闹过。
天刚蒙蒙亮,铺子门前就排起了长队。绸缎庄的老板娘、米铺的千金小姐,甚至隔着两条街的酒楼东家夫人,都派了丫鬟来排队。薛清沐特意在门口支了张茶桌,让新雇的女伙计春杏给等候的客人们奉上桂花茶。
萧珩一袭靛蓝织金长袍,腰间蹀躞带上的玉扣在晨光中晃得耀眼。他亲自持香点燃檐下鞭炮,在硝烟弥漫中朝芳沁斋新挂的匾额拱手:开业大吉!
舞狮队踩着鼓点跃上门前石阶,引得半条街的百姓围观。萧珩得意地回头——却见铺子里人影绰绰,薛清沐正踮脚给一位夫人试香,苏棠抱着账本在货架间穿梭,连徐娘子都忙着给小姐们介绍珠钗,竟无人往门外多看一眼。
掌柜的——萧珩挤进人堆,故意将钱袋往柜台上一扔,给本公子包十盒最贵的香膏!
你......薛清沐刚要说话,袖子就被个丫鬟拽住,苏沐姑娘,我家小姐要十盒玉容膏!
萧珩看着薛清沐被人潮淹没,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他在门边干站了半个时辰,连杯茶都没讨到,薛清沐忙的连个眼神都分不出来。
得,本公子自讨没趣。他嘟囔着收起折扇,临走时把一袋金瓜子塞给舞狮领队,再舞三圈。
众人脚不沾地,忙了一天,直至最后一缕暮色沉入青石板缝时,芳沁斋的门板终于合上。徐砚趴在柜台角落睡着了,小手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杏仁酥,睫毛上沾着细碎的香粉。
这孩子......竟帮着包了三十多盒香膏。徐娘子轻抚儿子额前汗湿的碎发,将他的脑袋抱到自己怀里睡得更安稳些。
苏棠瘫在圈椅里,云鬓松散,连指尖都懒得动一下:我的腰......怕是比那老账房的算盘弯得还厉害。
薛清沐正清点着货物,闻言轻笑。她袖口沾了茉莉香粉,在烛光下像落了一层细雪。忽听得咕噜一声——原是徐娘子腹中作响。三人相视一愣,继而笑作一团。众人这才想起,午时客人络绎不绝,她们只轮流啃了几口点心充饥。
光顾着生意,竟忘了祭五脏庙。薛清沐从柜台下提出食盒,幸好留了些点心......
打开却只看见食盒里仅剩两块冷掉的荷花酥。
徐娘子怀中的阿砚忽然梦呓:娘亲,荷花酥留给薛姐姐......孩子的小手在空中虚抓两下,又沉沉睡去。烛火跃动间,薛清沐瞧见阿砚袖口磨出的毛边——那件青布衫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裁的,已经短了一寸。
东厢房已收拾妥当了。她突然开口,钥匙搁在柜台上发出轻响,被褥是今早晒的,窗下添了张柏木书案。我跟苏棠姐商量好了,你跟阿砚今后就跟我们一起住在芳沁斋吧。
徐娘子猛地抬头,怀中的阿砚却在这时咂了咂嘴,小手无意识地抓紧了她的衣襟。
往后阿砚上下学,不必再穿几条巷子。苏棠掰开冷掉的荷花酥,将夹着豆沙的那半塞给徐娘子,你瞧后院那株梅树,来年开花时,正好映着窗子读书。
徐娘子望着怀中熟睡的孩子,忽然想起自家那间漏雨的瓦房。
这怎么行......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怎么不行?苏棠跳起来挽住她的胳膊,阿砚去书院不过半盏茶的路程,不比从前强?她眨眨眼,再说了,往后夜里调香,还得请你帮忙盯着火候呢。
徐娘子的泪突然就落了下来,砸在阿砚红扑扑的小脸上。孩子迷迷糊糊伸手去擦:娘亲,下雨了吗?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院角的梅树沙沙作响,仿佛在应和着屋里突然响起的笑声。
正觉得腹中饥饿得紧,几人打算出去吃些什么,门板被轻轻叩响,醉仙楼的伙计提着两个大食盒站在阶下:萧公子让送来的。
掀开盖子,水晶虾饺冒着热气,胭脂鹅脯油亮诱人,竟还有一盅温着的鸡汤。食盒底层压着张洒金笺,上头龙飞凤舞写着:
知卿劳顿,不忍叨扰。明日再贺。
苏棠捏着虾饺笑出声:萧大人这是被冷落了一天,委屈上了?
徐砚鼻尖动了动,迷迷糊糊睁开眼,待看清满桌佳肴,一双杏眼顿时睁得溜圆。
他悄悄咽了咽口水,小手却规规矩矩叠在膝上——学堂里教过,君子不贪口腹之欲。
醒了?薛清沐夹起一只玲珑剔透的虾饺,轻轻放进他面前的青瓷小碟,尝尝,还热着。
虾饺皮薄得能看见里头粉嫩的虾仁,徐砚盯着看了半晌,突然抬头望向母亲:娘亲,我能吃吗?
徐娘子眼眶微热点点头,拢了拢儿子睡得翘起的碎发:往后咱们就住在芳沁斋了,你......可愿意?
真的?徐砚猛地站起身,凳子腿在地上刮出刺啦一声响。他慌忙捂住嘴,眼睛却亮得像藏了星星,我、我能天天闻见香膏的味道?还能在梅树下温书?
苏棠噗嗤一笑,往他碗里又添了块鹅脯:何止啊,后院里还给你备了张柏木书案,临窗就能瞧见——
话未说完,徐砚已经一头扎进徐娘子怀里,小脸埋在她衣襟前蹭了又蹭。孩子的欢喜这样直白,连带着大人们也笑起来。
薛清沐低头喝鸡汤,恍惚间像是回到许多年前在凤鸣村的日子——那时母亲也会在自己取血后,给自己炖上一锅喷香的鸡汤。
吃完饭,徐娘子刚抱着熟睡的徐砚去了东厢房,门外又传来一阵极轻的叩门声。
芳沁斋今日打烊了,请明日再来。苏棠朝门外喊道,声音里带着疲惫。
姑娘行个方便。门外传来一道柔婉的女声,压得极低,我们……白日不便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