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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皱眉,正欲再次拒绝,薛清沐却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腕:开门吧。
可万一是歹人……
若是歹人,不会这般客气。薛清沐摇头,走到门前,将门闩缓缓拉开。
夜风卷着凉意灌入,门外站着三名女子,皆戴着轻纱围帽,面容隐在薄纱之后,看不真切。为首的女子身形纤细,指尖捏着一方绣帕,微微发颤。
叨扰了。她轻声道,声音如珠玉落盘,却透着一丝紧张。
苏棠狐疑地打量着她们:几位深夜前来,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那女子沉默片刻,终是轻叹一声,抬手将围帽的薄纱掀起——
烛光映照下,一张娇艳如芙蓉的面容显露出来,眉眼间却藏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局促。
我们是长乐坊的姑娘。为首的女子声音轻柔,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子,白日里来,怕影响贵店的生意,也怕……给各位添麻烦,所以才趁着夜里人少时过来。
苏棠原本警惕的神色稍稍缓和,但仍有些迟疑。薛清沐却已走上前,温声道:既然来了,便是客人。芳沁斋开门做生意,哪有挑客的道理?
她目光扫过几人,见她们虽妆容精致,可衣料却不算上乘,袖口甚至有些磨损的痕迹。其中一位年纪稍小的姑娘,手腕上还有一道未消的红痕,像是被什么勒过。
——在群芳馆的那些日子,她见过太多这样的女子,她们多是生活所迫,很多都心地善良,比如刘妈妈和小玉,再比如自己的母亲。
薛清沐将一盒盒香膏在柜台上排开,指尖点过青瓷小罐:这款“雪中梅“清冽,适合沐浴后用;“海棠春“稍甜些,但不会太腻。
碧衣女子小心翼翼地捧起一盒,揭开盖子轻嗅,忽然红了眼眶:从前去买胭脂,店家都让我们站远些,怕沾了晦气......
香膏哪分什么贵贱。薛清沐又取出几瓶发油,这款茉莉味的能养发,你们每日梳妆频繁,最伤发丝。
最小的乐伎突然呀了一声,指着琉璃瓶里金灿灿的液体:这、这莫非是西洋来的玫瑰露?我们坊主娘子有一瓶,平日碰都不让人碰......
是仿西洋方子调的,价格要便宜许多。薛清沐直接往她手心倒了几滴,试试?
清甜的香气在掌心化开,那姑娘突然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碧衣女子慌忙用袖子给她擦脸:仔细弄脏了姑娘的香膏!
无妨。薛清沐递过帕子。沐姑娘......碧衣女子声音发颤,我们还有七八个姐妹,今日都在陪酒不方便前来,你能不能......
薛清沐清楚她们心中的窘迫,温柔地笑着说道:每晚闭店后,我给你们留半个时辰慢慢挑。
长乐坊的姑娘们离去时,怀里都抱着精心挑选的香膏与发油,薄纱下掩不住的笑意比胭脂还明艳。碧衣女子临走前,还悄悄在柜台留下几枚亲手绣的香囊——针脚虽粗,却透着几分笨拙的真诚。
芳沁斋的生意比她们想象的还要好,原本以为只是头几天热闹,没想到快一个月过去了,生意也半分没少。
知府夫人赏花宴上,五十盒特制的牡丹凝露被一抢而空;李通判家的小姐及笄礼后,缠枝纹锦盒装的香膏成了临川闺秀们争相求购的珍品。连带着徐娘子的珠钗首饰也卖得极好,最贵的那支累丝金凤簪,竟被一位路过临川的官夫人重金买下,说是要带回京城送人。
又卖空了!苏棠瘫在圈椅里,晃着酸疼的手腕,这‘雪中梅’得再调三十盒......
后院里,徐砚正坐在树下的石凳上背书。孩子近来长高了些,青布衫子的袖口已经短了一截,露出纤细的手腕。
薛清沐从屋里取出一匹雨过天青色棉布。布料是昨日特意去绸缎庄挑的,质地细软如春水,抖开时仿佛能漾出涟漪。
徐姐姐,给阿砚裁件新衣可好?她指尖抚过布匹边缘,这颜色衬他。
徐娘子还未开口,忽传来萧珩带笑的声音:巧了,本公子也带了份薄礼。
他腰间蹀躞带玉扣叮咚,随手搁下个描金红木匣。匣中湖笔徽墨排列如阵,最上层还躺着方青花釉里红砚台——分明是贡品品相。
这、这太贵重了!徐娘子连连摆手,却被萧珩塞了满怀抱。
萧家每年给各文臣送的文房四宝,多得能开书铺。他漫不经心地理着袖口,忽见薛清沐眼风扫来,立刻改口,我是说...萧家年年都给书院捐赠,这点心意不算什么。
薛清沐轻哼一声,抖开布料比在阿砚肩头。孩子兴奋得小脸通红,却仍规规矩矩作揖:谢过萧公子,谢过沐姐姐。
薛清沐去给萧珩泡茶,萧珩斜倚在树旁,手中折扇轻点徐砚面前的《论语》问道:近日先生教到哪一篇了?
徐砚立刻挺直腰背,声音清亮如雏凤初啼:回萧公子,昨日刚学《为政》篇。“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先生说这是讲君子当......
孩子突然卡壳,小脸憋得通红。萧珩挑眉,扇骨不轻不重地敲在他发顶:嗯?
当、当以德行教化万民!徐砚脱口而出,又懊恼地揪住衣角,可学生不明白......他偷瞄了前厅,压低声音,以往每次税课司的人朝母亲收钱时,腰牌上明明刻着“明德至善“,却硬要我们多交二两“鞋底钱“。
萧珩眸色一暗。扇面唰地展开,露出泼墨山水间题的小字——吏不畏吾严而畏吾廉。
这话下半句是“民不服吾能而服吾公“。他忽然将扇子塞进徐砚手中,送你。
徐砚慌忙在衣襟上擦手:这太贵重了......
拿着。萧珩瞥见薛清沐端着茶盘走来,故意提高声调,反正我们萧家年年都给书院捐——
捐扇子?薛清沐将茶盏重重搁在他面前,茉莉香片溅出几滴,萧公子好大的手笔。
徐砚噗嗤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窗外忽有马蹄声急,惊飞檐下燕子。萧珩望着官道扬起的尘土,笑意渐敛——那马上分明是许久未见的张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