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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茫茫一片。
江敏靠在窗边,看着那白茫茫一片的大雪,吐出了一句话:“叫‘小梨花’,那个被张南祸害了的孩子,在《我的故乡金阿林》里,演的角色叫‘小梨花’。”
“小梨花?”舒文年纪稍大,看过重排版的这部话剧,她想了想,说道,“不就是女主角李红歌的小名吗?”
“对。”江敏点了点头。
《我的故乡金阿林》讲述了一个有关上世纪林场女工自强不息、拼搏向上的故事。女主李红歌,因在幼时目睹父母为了革命,葬身雪海,而落下了心理创伤,有口不能言,是个无依无靠的“小哑巴”。但她又天生一股不服输的劲儿,誓要在建设祖国的浪潮中,挥洒热血。
在这部话剧里,生在杜鹃峰下的李红歌经历了战争年代的枪火洗礼,沐浴过太阳升起时的灿烂辉煌,在万里阿林中追逐梦想。她曾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并肩战斗的爱人,也失去了唯一的孩子。但最终,她用自己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冲破了曾经的创伤,在首都大剧院的一场文艺汇演中,以歌声唱响了故乡的金阿林。
而“小梨花”,就是幼时有口不能言的李红歌。
“梨花娇嫩脆弱,刮场风、下场雨,便全都落下来了,我要做料峭寒风中的雪梅,做悬崖百丈冰上的花枝!”江敏望着窗外的雪,忽然一笑,“这是‘小梨花’变成李红歌时的内心独白,那会儿她站在台前表演,我站在台后念词,‘小梨花’会弯腰捧起一支雪梅,插在自己的马尾辫上,然后幕布一转,我就登台了。”
聚光灯打下,金阿林山最耀眼的“明珠”永远都能赢得满堂喝彩。
郁春明仿佛再一次听到了那首歌:
遥远的金阿林,辽阔的金阿林,我的故乡金阿林……
芦苇丛与香蒲草在风中摇曳,杜鹃簇拥着白桦树,河水奔往远方,三十多年前,明媚张扬的李红歌就这么昂着头、挺着胸,眺望着遥远的故乡。
在这片广袤的黑土地上,有多人爱过李红歌呢?
不计可数。
遗憾的是,李红歌终有一日能开口,而“小梨花”却至死都是哑巴。
“她识的字很少,也写不出一段完整的话。”江敏说道,“我和文艺团的老师一起教她,教她读书、看报、练书法。”
说到这,江敏的神色渐渐暗了下去:“然后,有一天,她终于能把她的故事写出来了。”
什么故事?一个悲惨的故事。
“当时我刚从松兰回扎木儿,文艺团的领导还在讨论到底要不要重新接纳我,‘小梨花’就出事了。”江敏拉开电视柜,从柜子的深处,翻出了一张至今仍旧保存完好的稿纸。
稿纸上的字歪七扭八,其中还有大量的涂画与删改,郁春明和舒文看了很久,才看出到底写了一个什么事。
“‘小梨花’告诉我,她五岁那年,当时身为职工医院副院长的张南带着她上省城瞧病,在去往省城的火车上,把她领进了厕所,动手动脚。为了不让‘小梨花’把实情抖搂出去,张南昧下了厂子给筹的钱,带着只做了一个面部修复手术的她回了扎木儿。”江敏又点起了一支烟,她隔着那层烟雾,看着稿纸笑了起来,“张南这个老畜生,竟然拿‘小梨花’的亲爹要挟她,说她爹在后勤管仓库,三天两头偷鸡摸狗,要是不顺着来,自己把她爹偷鸡摸狗的事儿报上厂子,‘小梨花’一家子都没活路。”
郁春明目光一凝,道出了一个名字:“李英。”
“对,就是李英。”江敏咯咯笑道,“张南这老东西自己装模作样地给李英压下处分,实际上,背地里靠李英从仓库倒腾出来的东西发财。他表弟在南边跟外国人做生意,张南就转手通过他表弟把东西卖给外国人,真查起来都查不清楚。‘小梨花’忍气吞声了快十年,最后实在没忍住,把这畜生告到了二厂保卫科去了。”
二厂保卫科科长苗小云,江敏曾亲口说过,她是钱国伟最大的姘头。
所以,后面的事情可想而。
钱国伟是厂子里出了名的“二代”,张南跟他亲爹、干爹一衣带水,苗小云自然得听大领导的话。在“小梨花”告状后,她倒打一耙,颠倒黑白,先是逼得“小梨花”离开了文艺团,而后,又逼得她上吊自杀。
“如果不是被我发现了,那小丫头恐怕早就吊死在我们文艺团的排练室里了。”江敏抽着烟说道,“那天我的档案刚被文艺团重新接收,我带着演出服回更衣室,结果看到了‘小梨花’空了的衣柜。同事告诉我,厂里的人都在传,说‘小梨花’长大之后不安分,和苗小云一起争抢钱国伟,争抢得头破血流。这事儿我一听就知道不对劲,转头跑去李英家里找,没找着。我不放心,又回了文艺团,那丫头竟然已经在排练室里准备上吊自杀了。”
郁春明缓缓拿起了那张稿纸:“这是你救下她,她写给你的?”
“不,这是她的遗书。”江敏眉梢微动,她说道,“那天晚上,我拉着‘小梨花’冲进了张南的办公室里摔盆砸碗,要他给我们一个说法。我记得,去的路上,还遇到了徐文他老妹儿,那妹子也是个性情中人,和我俩一起把张南堵在了门口。张南吓得屁滚尿流,哀求我千万别把这事儿捅漏出去。‘小梨花’也胆子小,不敢让别人知道自己被那老东西折磨了十来年。我只好要挟张南,让他不许再在厂里传‘小梨花’和钱国伟的谣言,还让他撤了李英的处分,否则我就带着‘小梨花’上松兰,找……”
说到这,江敏一顿,掸起了烟灰。
“那这事儿……李英清楚吗?”郁春明问道。
“清楚,就是我告诉他的。”江敏回答,“‘小梨花’当时还不到十八,这种事儿,必须告诉她爹娘。”
所以,在大火烧起的前一天晚上,李英拎着榔头找张南,想必就是为他女儿李胜男而去的。
那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江敏也说不清了。
“我从河里爬起来之后,拎着烧火棍在厂子里转悠了一天,没找着那仨畜生,也没见到张南,等到了晚上,还没报完警,厂子又被烧没了。所以,9月24号当天发生了啥,我也说不准,没准那场火真跟大家传得一样儿,就是李英因为张南,蓄意纵的火。”江敏终于抽完了一支烟。
郁春明看着手中的那纸“遗书”,轻声问道:“这些事儿,上次我和关尧来时,你为啥没说?”
江敏斜靠在沙发扶手上,她笑了一下,回答:“因为十七年前,一个自称自己是钱国伟的人回来找过我,我当时发疯似的跑去派出所报案,可却没一个人相信我,他们都说我是疯子,疯子讲的东西,谁敢信呢?”
听到这话,舒文浑身一颤。
——她是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