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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老二枯瘦的手指抚过地图上“黑风口”三个字,指腹下的羊皮纸粗糙冰凉,像风干的蛇蜕。严酋长的话在密室里沉沉落下:“…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烛火不安地跳动,将孟老二佝偻的身影拉长、扭曲,投在冰冷的石壁上,如同一只蛰伏的、蓄势待发的沙蝎。
他沉默着,浑浊的眼珠里翻涌着看不见的沙暴。沙影卫的“追风箭”是希望,更是悬顶的利剑。他们沉寂多年,此刻现身,是终于等到了信物,还是嗅到了齐家最后的血脉?抑或是…陷阱?齐长安那张被玄铁锁链禁锢的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带着沉重的嘱托和无声的嘶喊。孟老二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发出轻微的“咔吧”声。
“我去。”他终于开口,声音像砂纸摩擦岩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天亮前动身。绿洲…绝不能暴露分毫。”他抬起眼,直视严酋长,“少主和少夫人那边…稳住。”
严酋长重重点头,眼中是同样的凝重与信任:“放心。绿洲有我。万事小心,沙影如影,亦如刀。”
夜色如墨,吞噬了月牙泉最后一点波光。孟老二没有惊动任何人,像一缕融入夜色的青烟,悄无声息地滑出村口守卫的视线死角。他换上了一身与黄沙几乎融为一体的破旧灰褐色麻布衣,脸上也用特制的药泥混着沙土涂抹,只留下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背上,是一小囊清水,几块硬得硌牙的肉干,还有那枚冰冷沉重的“追风箭”。
三十里沙路,在死寂的夜里被无限拉长。夜风呜咽着掠过沙丘,卷起细碎的沙粒,抽打在脸上,带来细微而持续的刺痛。孟老二伏低身体,每一步都踏得极稳极轻,脚掌巧妙地陷入沙中,再无声抬起,如同经验最老道的沙狐,只留下几乎被风瞬间抹平的浅痕。他的耳朵捕捉着风中每一丝异响:远处沙蜥爬行的悉索,毒蛇滑过沙面的簌簌,甚至是沙粒滚落的微弱轨迹。眼睛则像最精密的罗盘,借着稀疏的星光和沙地微弱反光的差异,辨识着方向,避开那些看似平坦实则暗藏流沙陷阱的死亡地带。
越靠近西北,风势越大。呜咽声变成了凄厉的尖啸,如同无数怨魂在耳边哭嚎。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带着铁锈和腐朽气息的尘土味——这是黑风口独有的气息。巨大的、被风蚀得奇形怪状的黑色岩石如同远古巨兽的骸骨,狰狞地耸立在视野尽头,在朦胧的夜色中投下幢幢鬼影。风声在嶙峋的怪石间疯狂撞击、回旋,形成无数个尖利的气旋,卷起的沙尘遮天蔽月。
孟老二在一块巨岩的背风处停下,解开腰间的水囊,只抿了极小一口。冰冷的水滑过干得冒烟的喉咙,带来短暂的清明。他闭上眼,将感知提升到极致。风声、沙声、岩石的呜咽…在这片混乱狂暴的声浪中,他像经验最丰富的渔夫,试图捕捉那微不可察的、属于“人”的气息或痕迹。
没有。除了风沙的肆虐,一片死寂。
他小心翼翼地沿着岩石的阴影移动,目光如同最精密的篦子,扫过每一寸地面,每一道岩缝。时间在紧张而徒劳的搜寻中流逝,东方天际已隐隐透出一丝灰白。希望如同指间的流沙,一点点漏走。难道…只是巧合?是多年前遗落的箭矢被风翻出?
就在他心中疑窦丛生,几乎要放弃之际,一丝极其微弱、几近消散的异样气味,被一阵紊乱的气旋猛地送到了他的鼻端!
不是沙尘的土腥,不是岩石的风化气息,而是…一丝若有若无的、混杂着血腥、草药和…人体汗液的味道!极其淡薄,若非孟老二这种在生死边缘磨砺出野兽般嗅觉的老江湖,绝对无法察觉!
孟老二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立刻屏住呼吸,循着那气味飘来的方向,如同最警觉的猎豹,无声无息地潜行过去。气味源头在一处极为隐蔽的岩石夹缝深处,外面被几块崩落的碎石半掩着,若非刻意搜寻,根本无从发现。
他拨开碎石,瞳孔骤然收缩!
夹缝底部,一片被风沙半掩的沙地上,赫然有着几滴早已干涸发黑、几乎与沙砾融为一体的血迹!血迹旁,散落着几根被踩断的、属于一种坚韧沙漠荆棘的尖刺。而在血迹延伸的方向,沙地上残留着几道极其模糊、几乎被风沙抹平的拖拽痕迹,一直延伸到一块更高大的、向内凹陷的巨岩下方。
不是埋箭!是有人受伤!有人在此地搏斗或逃亡!
孟老二的心跳骤然加速,一股寒意混合着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他立刻伏低身体,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冷的岩石上,调动全部精神去倾听岩石内部的动静。风在石缝间尖啸,干扰极大。但就在某一刻,风势稍歇的间隙,一丝极其微弱、如同游丝般的**喘息声**,透过厚重的岩石,极其模糊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有人!还活着!就在这巨岩之下!
孟老二眼中精光迸射!他不再犹豫,双手如铁钩般扣住岩石边缘凸起的棱角,腰腹发力,整个身体如同壁虎般无声而迅捷地向上攀去。岩石顶部风更大,几乎站立不稳。他迅速观察,发现这块巨岩顶部有一道天然形成的、狭窄如刀劈的裂缝,仅容一人勉强侧身挤入。裂缝下方,漆黑一片,深不见底,只有那微弱的喘息声,如同垂死的叹息,断断续续地从深渊般的黑暗中飘上来。
是入口!那受伤之人,很可能就在下面!
孟老二没有丝毫迟疑。他解下腰间一根坚韧的兽皮绳索,一端牢牢系在一块凸起的稳固岩石上,另一端绑在自己腰间。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如同灵巧的猿猴,身体紧贴裂缝边缘,一点点向下滑去。裂缝内壁粗糙冰冷,狭窄的空间压迫着胸腔,浓重的尘土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混杂在一起,直冲鼻腔。越往下,光线越暗,直至完全被黑暗吞噬。只有绳索摩擦岩壁的沙沙声和自己压抑的呼吸声在耳边回响。
下降了约莫五六丈,脚下终于触到了坚实的地面。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浓重的霉味和更清晰的血腥气。孟老二稳住身形,迅速解开腰间的绳索,从怀中摸出一个火折子,用力一晃。
“噗”的一声轻响,微弱的火光骤然亮起,驱散了身周一小片浓稠的黑暗,也映照出眼前令人心悸的景象!
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不算太大的地下洞穴。洞壁上布满湿滑的苔藓和水痕,显然有地下水流经或渗漏。而在洞穴中央,一个人影蜷缩在冰冷的岩石地上,一动不动。
火光跳跃着靠近。那是一个身材异常精悍瘦削的男人,穿着一身早已被沙尘和血污浸染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破烂皮甲,样式极为古老简朴,与孟老二记忆中沙影卫的装束隐约吻合!他脸上同样涂满了污垢和干涸的血迹,看不清面容,但裸露的脖颈和手臂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可怕伤口,有些深可见骨,边缘皮肉翻卷,颜色发黑,显然中毒已久!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一条腿,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肿胀发紫,显然已经折断多时!
孟老二的心沉到了谷底。他蹲下身,伸手探向那人的颈侧。
指尖触到一片冰冷,但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一丝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脉搏,极其艰难地跳动了一下!
还活着!但也仅仅是吊着最后一口气!
孟老二立刻放下火折子,从怀里掏出严酋长给的、用蜡丸密封的救命药粉。他撬开那人紧咬的牙关,将药粉混着水囊里最后一点清水灌了进去。接着,他动作飞快地撕开自己还算干净的里衣下摆,小心翼翼地清理那人身上最致命的几处伤口,敷上止血的药粉,用布条紧紧包扎。处理那条断腿时,他找到两根还算笔直坚韧的荆棘刺,用布条牢牢固定住。
整个过程,那人毫无反应,只有胸膛极其微弱地起伏着,证明他还未彻底死去。火光下,孟老二的目光扫过那人的脸,试图辨认。污垢和血迹掩盖了大部分特征,但那紧抿的、线条刚毅的嘴角,以及眉心一道极淡的、如同被利器划过的旧疤痕,却让孟老二心头猛地一跳!
一个尘封了二十多年的名字,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沙七**!当年齐长安身边最年轻也最骁勇的亲卫之一!齐府惨案前,他正是沙影卫其中一支小队的头领!他怎么会在这里?伤得如此之重?是谁干的?其他的沙影卫呢?
无数疑问瞬间涌上心头。孟老二正要俯身仔细查看,洞外,一阵极其轻微、却绝非风沙自然的异响,如同毒蛇吐信,猛地刺入他的耳膜!
那是靴底极其谨慎地踩踏碎石的声音!不止一人!正在快速而隐蔽地向这处巨岩靠近!
孟老二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他猛地吹熄了火折子,洞穴瞬间陷入绝对的黑暗!他像一只受惊的壁虎,身体紧贴住冰冷的洞壁,屏住呼吸,将所有的感官提升到极致,同时一只手,无声地按在了腰间那柄淬了剧毒的短匕之上!
黑暗中,时间仿佛凝固。洞外细微的脚步声停了,似乎对方也在凝神探查。死寂,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狭小的洞穴。只有沙七那微不可闻的、断断续续的喘息,如同死神的倒计时,敲打在孟老二紧绷的神经上。
几息之后,脚步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更加清晰,更加靠近!目标明确,正是这处裂缝入口!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