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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酸被他这一声嗤笑,弄得脸上有点臊。
余家班是老余的祖父一手创立起来的。
起初就是个草台班子,东家唱一出,西家唱一出,日子过得缝缝补补。
老余的爹也是个唱戏的,唱的还是青衣,据说扮相十分的出彩。
但再出彩,也是个下九流。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他爹被锦衣卫北镇抚司那边看中了,负责暗中搜集各种消息。
余家班有了北镇抚司这个靠山,没几年,就成了京城有名的戏班子。
他爹过世后,老余子承父业,不仅接手余家班,也继续为北镇抚司卖命。
国有国法,行有行规。
老余干的这一行,只负责拿钱干活,从不多问一句为什么。
吴酸脸上虽然臊,但心里却隐隐生出些期待来:“你都查到了什么?”
这一回,轮到老余黑脸:“什么也查不到。”
吴酸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老余。
老余眼角抽搐了几下:“那人就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干净得不得了。”
吴酸:“你查的范围有多大?”
老余:“四九城都查了个遍,北地和南地也都递了消息过去,目前还没有回音过来。”
吴酸:“多久会有回音?”
老余:“估摸十天左右。”
吴酸一听要十天,心拔凉。
他总不能把那三个拘在客栈里,整整十天吧?
“老余,卫府大爷和卫家三小姐,你那边有没有听过什么特别的消息?”
这两人?
老余一脸不屑:“从来没有人朝我打听过他们,你还是头一个。”
吴酸脸上掩不住的失望。
老余一看老友这副神情,试探问道:“需要我帮你查一查那两个姓卫的吗?”
“查!”
吴酸扔下一个字,转身就走。
手刚碰到门栓,老余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站住。”
吴酸转过身。
老余走到他面前,“旁人我不问为什么,你和我的关系,我必须问一声:你为什么查宁方生?”
吴酸歪着脖子:“你违规了。”
老余不理会:“卫家那两个,一个窝囊废,一个内宅女子,你为什么也要查?”
吴酸还是那句话:“你违规了。”
老余声音一厉:“姓吴的,你说还是不说?”
姓吴的看着这位老友:“忘了你爹是怎么和你说的,问得越少,命活越久。”
老余一怔。
吴酸转身开门,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一直走到宅子外头,他的脸才慢慢沉下来。
这个宁方生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连老余都查不到?
这人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呢?
“我又该从何处下手?”
……
天色,渐渐暗沉。
客栈陆陆续续掌灯。
吴大人虽然把人拘着,但该有的吃喝一样不少,甚至更丰盛。
但屋里三人对着一桌的饭菜,谁也没有心思动筷子。
出事了。
出大事了。
小天爷走得太匆忙,忘了把吴府的地址留下来,偌大的四九城,他们上哪里去找?
卫东君声音都有点急飘了:“宁方生,怎么办?”
宁方生看着她纤细手腕,“我有一个办法。”
卫东君:“用银子?”
宁方生点点。
卫东君想着脖子上的那把刀:“银子喂狗都不给他们,咱们想别的招。”
宁方生扬起眉,目光温和:“我还有一个办法。”
卫东君:“说来听听?”
宁方生把目光落在烛火上,眼睛微微一眯。
卫东君眼珠子一转,懂了:“你来,我来?”
“你引,我来。”
“成!”
成什么成,我还一头雾水呢,你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
卫泽中刚要开口问,卫东君蹭的起身,走到门边,哗的一下拉开了门。
门里,卫泽中吓一跳。
门外,两个衙役也吓了一跳。
“你!”
卫东君手指着其中一个衙役:“进来,我有几句话问。”
那衙役一脸戒备地看着她:“有什么话,就在这里问。”
卫东君像个纨绔一样,冲他挑眉:“信不信,我将这客栈一把火点着了,把四九城的人都引过来?”
那衙役气笑了,心说这卫三小姐的嘴怎么比鸭子的嘴还……
等等!
他余光看到了什么?
那个用扇子击中他腿的男人,正拿起烛火,往床那边过去。
不好!
他们真要放火!
那衙役朝伙伴递了个眼神,赶紧走进屋里。
卫东君等他进屋,砰的一声把门关上,然后踮起脚尖,压住声音,一字一句。
“把吴酸那狗官的住址写下来。”
衙役头皮倏的一下炸了。
更让他整个人战栗的是,那个叫宁方生的男人,已经拿着烛火靠近了帐帘。
“你们……”
卫东君声音恶狠狠:“你只要写下来,我们就不放火,也不对外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否则……”
宁方生把手中的烛火,又往帐帘那边靠了靠。
那衙役吓得脸都白了,老大走之前说了,尽量不要惊动太多人,若是惊动了……
随便写一个。
反正他们也弄不明白真假。
“我写!”
“你最好写的是真地址,否则……”
卫东君无赖般地笑起来:“送到吴老大府上的东西,就送你家去!”
衙役:“……”
卫东君哼哼:“我们卫家虽然落魄了,还轮不到他姓吴的把我们关起来,我就是气不过!”
少女的眼睛里簇着两团怒火,脸上也气鼓鼓的,像极了被人宠坏的千金大小姐。
千金大小姐做不出什么杀人越货的勾当来。
那衙役在心里盘算了几下,咬牙点了一下头。
卫泽中一看那衙役点头,嘴都要咧到耳后根,心头那叫一个痛快啊。
突然。
笑容僵在他脸上。
他看看这边的卫东君,又看看那边的宁方生……
这俩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默契?
……
月黑风高夜,正是离魂时。
吴酸的府邸并不难找,就在南城的一个胡同深处。
像吴酸的为人一样,这个府邸从外头看着并不起眼,但一走进府里,却觉得格外的舒服。
“宁方生,你有没有觉得,这宅子有点眼熟?”
“感觉像是项琰的手笔。”
“你应该说,就是项琰的手笔。”
卫东君抬起手:“你看这边,你再看那边……”
宁方生没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过去,而是退后两步仰起头,看着屋顶的大龙头。影影绰绰
大龙头虽然隐在夜色中,却隐隐绰绰能看到一个轮廓。
“卫东君。”
他低声道:“吴酸这人的内里,比项琰还要强大,如果我们不想在他的梦里被弹出来,只想两件事。”
“哪两件?”
“头一件:他把刀架在了你和你爹的脖子上。”
卫东君开始呲牙了。
“第二件,许尽欢救过他两次。”
这一下,卫东君不仅呲牙,还握起了拳头。
许尽欢这个人,从来不会居功。
从他只字不提帮助过贺三,十几年默默站在项琰的背后……便可窥见一二。
他说他救过吴酸两次。
那么这两次的救,一定与性命、与生死有关,否则他不会郑重其事的拿出来说。
“宁方生,从这一刻开始,吴酸就是我的仇人,我不把他的秘密揭开来,誓不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