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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我一样,都别无选择,不是吗?”
这句轻飘飘的话,刺破了萧临心中那层伪装的平静。
别无选择。
是啊,他这个皇帝,从登基那日起,就从未有过选择。
他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实则将身家性命都押在赌桌上的女子。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没有谄媚或恐惧,只有一片清澈。
那清澈,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这些年被困龙椅的狼狈。
【疯子的赌局,还是……天赐的利刃?】
【输了,不过是换个死法。】
【赢了……】
【赢了,这天下,才真正是朕的天下!】
他心底的棋盘上,棋子已然落定。
赌上这摇摇欲坠的江山,他眼底沉寂已久的兴味,终于被点燃了,犹如饿狼嗅到了血腥。
萧临心念已定。
他再抬眼时,眸色转深,那是一种打量刀锋的眼神,冷冽,却又暗藏兴奋。
他收回目光,一言不发地转身,拉开了那扇沉重的书房木门。
门外,跪了一地的人,大气都不敢喘。
萧临的视线,冷漠地扫过众人。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顾远鸿身上。
“顾尚书。”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帝王威仪。
“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顾远鸿只觉得背心一阵冰凉,冷汗已经濡湿了内衬,他腿一软,咚地一声又磕了下去。
“臣罪该万死!臣罪该万死!”
【完了!陛下这是要降罪了!顾家完了!我一辈子的经营,全完了!】
陆惊年跪在人群中,垂下的眼帘后,是压抑不住的怨毒与快意。
【疯女人,竟敢在陛下面前告我的状!现在好了,龙颜大怒,看你和顾家怎么死!】
殿中气氛紧绷,人人都等着皇帝那句定罪之言。
萧临却只是瞥了他们一眼,开口时,声音平淡得不带一丝火气。
“顾氏云溪,及笄宴上疯言秽语,冲撞御前,实乃大不敬。”
“但……”
他顿了顿,玩味地扫了一眼陆惊年,“念其今日受了些刺激,神思错乱,情有可原。”
陆惊年不敢置信地抬起头,而顾远鸿则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险些瘫倒。
周围官员的表情,从震惊转为惶恐。
受了刺激?
神思错乱?
这是在说,顾云溪当众悔婚、污蔑世子,全都是因为她……疯了?!
陆惊年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一张俊脸憋成了酱色。
【神思错乱?!陛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镇国公府的脸,就被一个疯女人白打了?!】
陆惊年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直到惨白。
他这才意识到,皇帝根本没打算给他,或者说给镇国公府任何颜面。
“即日起,宣顾氏云溪入宫,于静心苑静养,无朕旨意,不得踏出半步。”
“朕会请太医院最好的院判,为她医治‘疯病’。”
轰!
这道旨意,比直接定罪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
它没有治顾云溪的罪,却用“疯病”二字,将她今天所有的行为都定了性——一个疯子的胡言乱语。
她不再是京城第一才女,而是一个需要被关起来“医治”的笑话。
这不仅彻底毁了她的名声,也让镇国公府的脸面,丢得干干净净!
被一个疯女人当众悔婚羞辱,他们连报复都显得胜之不武,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顾远鸿瘫软在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入宫静养?静心苑……那不是冷宫吗?】
【这哪里是静养,这是囚禁!陛下这是要将这个孽障关到死啊!】
【也好……也好,只要她不在外面惹是生非,我顾家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无人敢言,顾云溪被内侍引着,登上了宫车。
身后的一切,她都懒于再回顾。
无论是那个视她为货物的父亲,还是那群眼神复杂的宾客,都随着马车的启动,被远远抛在身后。
马车辘辘,驶向皇城深处。
静心苑。
名不虚传的冷清。
庭院里杂草丛生,殿门上的朱漆也已斑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被时光遗忘的腐朽气味。
推开殿门,扑面而来的却不是预想中的霉味,而是一股暖香。
地上铺着厚实柔软的西域驼绒地毯,将所有脚步声都吞噬殆尽。
角落的兽首铜炉里,燃着顶级的银霜炭,温暖如春,却没有一丝烟火气。
床榻上,被褥是崭新的江南云锦,触手丝滑。
桌案上,摆着一套精致的汝窑茶具,甚至还温着一壶热茶。
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太监,端着一盘精致的糕点,走了进来,将食盒放在桌上。
他的脚步极轻,行走间,衣袂甚至没有带起一丝风声。
他放下食盒,动作稳定无比,那双布满皱纹的手,稳得连盘中汤汁都未曾晃动分毫。
是内家高手。
顾云溪的心沉了沉。
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
只见庭院的暗影里,隐约有玄色衣角一闪而过。
她屏住呼吸,风中除了草木腐朽的气息,还夹杂着几缕极细微的吐纳之声,一呼一吸,沉稳有力,来自四面八方。
巡逻的脚步声,每一炷香的时间,会准时交错一次,路线覆盖了所有可能的死角和视野盲区。
这哪里是冷宫,这分明是守护绝密要塞的阵势!
顾云溪缓缓关上窗。
“赌对了。”
这哪里是囚禁,这分明是避风港。
一纸“疯令”,一座名为静心苑的坚固牢笼。
这名为静心苑的牢笼,反倒是她此刻最安全的庇护所。
想通此节,顾云溪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
名为囚禁,实为……保护。
萧临将她这把刀,藏入了最隐秘的刀鞘。
他给了她一个机会,也给了自己一个机会。
现在,就看她的投名状,够不够分量了。
……
同一时刻,御书房内。
灯火通明。
萧临端坐于龙椅之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眼睛盯着眼前的舆图,不知在想些什么。
【翠屏山下,百年老槐,树下三尺……】
【北境守将,海纳百川,夹层密信……】
【秋狝,罪己诏,废立之事……】
顾云溪的话,在他脑中盘旋。
这三件事,任何一件泄露出去,都够京城血流成河。
每一条,也都可能是置他于死地的陷阱。
但他别无选择。
与其在温水里被慢慢煮死,不如引颈,饮下这杯可能是毒药,也可能是甘霖的烈酒!
不知过了多久,他敲击的动作停了。
“鹰眼。”
萧临的声音在空旷的御书房里落下,片刻后,房梁上落下一人,玄衣束身,行动间悄无声息。
他戴着银面,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那目光不带感情,像是君王手中最锋利也最沉默的刀。
玄甲卫统领,鹰眼。
萧临手中最锋利,也最隐秘的剑。
萧临没有看他,目光依旧落在舆图上,一个不起眼的位置。
他只用那清冷的声音,吐出了四个字。
“翠屏山下。”
鹰眼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没有问一个字。
“遵旨。”
声音落下,他的身影便消失在浓沉的夜色里。
御书房内,重归寂静。
萧临缓缓闭上眼。
【顾云溪……】
他刚在心中默念出这个名字。
一道如墨的影子融入殿内,无声跪地。
“陛下,暗桩急报。”
萧临睁开眼,眸中杀机与野望交织,声音冰冷。
“讲。”
“三日前,顾小姐……曾在城外茶楼,与二皇子长史秘会一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