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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月黑风高。
京郊翠屏山下,一座毫不起眼的庄园,静卧在黑暗中。
一道黑影无声地落在庄园的院墙上。
玄甲卫统领,鹰眼,像一只猎鹰,审视着眼前的猎物。
【一座庄园,守卫松懈,外表朴素,连门口的石狮子都缺了个角。这就是户部尚书李从善的私产?】
鹰眼心中生出一丝嘲弄。
【是陷阱,还是灯下黑?让陛下压上身家性命来赌的地方?那位顾家小姐,怕不是真疯了。】
他动作却无半分迟疑。
身为皇帝最锋利的刀,他的任务不是质疑,而是执行。
身影一闪,他已越过院墙,落地无声。
庄园内静悄悄的,只有几个打瞌睡的家丁。
鹰眼按照陛下转述的指示,身形一晃,已飘入后院。
后院正中,果然有一棵老槐树。
【后院老槐,树下三尺,北斗七星,从摇光至天枢……】
鹰眼借着云层后泄出的微光,他很快在北侧最粗壮的树根下,发现了那块嵌着七颗鹅卵石的石板。
北斗七星。
鹰眼的手指在触碰到石板前微微一顿,连吐纳的节奏都乱了一瞬。
【……竟是真的?】
他压下心底的波澜,戴上薄如蝉翼的皮手套,按照“摇光、开阳、玉衡……”的顺序,依次按下。
指尖传来石块下陷的细微触感,沉稳而有序。
当最后一颗“天枢”被按下。
“咔。”
一声轻微到几乎不可闻的机括声自地底传来,伴随而来的,是一股极淡的、奇异的甜香。
鹰眼鼻翼微动,动作一僵。
【飞仙倒!解药先行!】
这股香气,是西域奇毒“飞仙倒”的唯一解药。
若无此香,三息之内,脏腑糜烂,神仙难救。
若顺序按错,或者强行破开,飞仙倒会从地缝里溢出的,那面对的将是无声的死亡。
一滴冷汗,从鹰眼的额角缓缓s渗出。
这已非防盗,是索命!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乃至陛下,都远远低估了那位身处深宫的顾家小姐。
她给出的不是情报,而是连着敌人祖坟构造都一清二楚的灭门图!
石板无声滑开,露出幽深的洞口。
鹰眼闪身而入。
地道尽头是一扇厚重的精铁大门,门上同样是北斗七星图案。
他再次依序按下。
“轰隆隆——”
沉重的铁门缓缓打开。
门缝洞开的瞬间,一道刺目的金光泄出,鹰眼下意识地抬手遮眼。
饶是鹰眼见惯了生死与财富,此刻也被这几乎要溢出地库的贪婪惊得心跳漏了一拍。
堆积如山的金砖,码放得整整齐齐。
旁边是数不清的大箱子,有的敞开着,里面是鸽子蛋大小的东珠、成色顶级的翡翠玉器、各色耀眼的宝石,胡乱堆在一起,仿佛只是些不值钱的石头。
墙壁上挂着的,随便一幅,都是前朝名家的绝笔字画。
最里面,是一排排楠木架子,上面摆放着数不清的账册。
【两袖清风……李从善……】
他脑中闪过那张清癯节俭的脸,与眼前这片金山玉海重叠,荒唐得可笑。
【这叫节俭?皇帝的内库都没这么阔绰!这老匹夫,是把半个国库都搬回了家?!】
他径直走向最深处的楠木架,随手抽出一本账册。
“景元三年,江南织造,孝敬冰敬炭,白银三十万两。”
“景元四年,两淮盐运使,买通关窍,田玉观音一尊,黄金五万两。”
“景元五年,吏部侍郎王维,求兵部尚书之位,献‘投名状’,北境三州军防舆图……”
鹰眼的手指猛然收紧,账册的边角被捏出深深的褶皱。
这上面记录的,哪里是金钱往来?
这是一张足以颠覆大周,让无数人头落地的催命符!
他迅速将这本核心账册用油布包好,揣入怀中,转身离去。
他只有一个念头:回宫,面圣。这份东西,一刻也不能在宫外多留。
当他重新回到地面,将机关复位时,心中对那位顾小姐的评价,已经彻底颠覆。
【疯子?若她是疯子,这满朝文武,又有几人清醒?】
【此女……是陛下的刀,还是……更深的深渊?】
……
御书房内,烛火跳动。
灯火燃尽了一轮又一轮。
萧临端坐于龙椅上,面前的书卷一个时辰未曾翻动一页。
他在等,等一个,能决定他君临天下,或是万劫不复的宣判。
【去了这么久……是没找到?还是……她骗了朕?】
萧临的心,既渴望她是真,又恐惧她是计。
这两种念头像两条毒蛇,噬咬着他的理智。
【如果她骗了朕,那静心苑,就是她的葬身之地。朕绝不允许任何人,将朕玩弄于股掌之间。】
【可如果……如果她说的是真的……】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她就不是一把刀。
她是上天赐给他,用来斩破这重重枷锁的神兵利器!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顾云溪在顾府书房里,仰头看着他的那双眼睛。
清澈,坦荡,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和一丝……同病相怜的悲悯。
【她说,我们别无选择。】
就在这时,一道如墨的影子融入殿内,无声跪地。
并非鹰眼。
“陛下,暗桩急报。”
萧临睁开眼,声音冰冷:“讲。”
“三日前,顾小姐……曾在城外茶楼,与二皇子长史秘会一个时辰。”
【果然,】萧临在心中冷笑,【这世上哪有凭空掉下的刀,不过是另一把想捅穿朕心口的匕首罢了。】
二皇子!那个觊觎他皇位、与镇国公府暗通款曲的二皇子!
【她……是二哥的人?】
【这一切,是她献给朕的投名状,还是……献给二哥的?用朕的信任,换取更大的利益?】
萧临捏着密报。
所以,她不是疯子,而是二哥布下的另一颗棋?
他没有说话,指节却因用力而一寸寸发白,那张薄薄的纸在他掌中,攥成了一团。
就在他心神激荡之际,另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书案前。
鹰眼单膝跪地,双手高高举起,掌中托着一个用油布包裹的方块。
萧临的眼睛,猛地睁开!
他几乎是抢步下阶,一把从鹰眼手中夺过那个包裹。
三两下撕开油布,露出里面一本寻常的青布账册。
他握着账册的手,青筋暴起。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翻开了第一页。
只一眼,他的呼吸,便彻底停滞了。
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一笔笔血淋淋的数字,像一把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眼球上,也烙在他的心上!
镇国公、太傅、六部尚书、封疆大吏……一张无形的巨网,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
而他,就是被困在这张网中央,动弹不得的猎物。
“噗——”
一股腥甜,涌上喉头。
他用手帕死死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
摊开手帕,上面是一滩刺目的殷红。
他看着那抹血色,忽然,极轻地笑了。
笑声很低,不带一丝温度,却比任何怒吼都更令人胆寒。
泪水,无声地滑落,不是因为软弱,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与压抑太久后病态的狂喜。
【困龙索……】
他将染血的手帕与那本催命的账册,一并攥紧在掌心。
【原来,这就是朕的困龙索!】
【顾云溪……你究竟是来解开它的,还是……给它再上一道锁的?】
他缓缓直起身,目光穿透殿宇,望向静心苑的方向。
声音很轻,却带着透骨的寒意。
“来人。”
“传顾云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