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新笔趣阁】 52xbq.com,更新快,无弹窗!
「这个问题我们后面再细说,堵胤锡,朕刚才问你如何整饬天津盐业公司,你的回答让朕不是很满意。
现在说说朕的意见。」
众人精神一震,目光聚集在朱由校身上,全神贯注地地倾听他的话。
「天津盐业公司,全辖此前长芦都转运盐使司所有盐场,共计有利民丶阜民丶利国丶海丰丶深州丶阜财丶富民丶海润丶越支丶惠民丶石碑丶严镇丶兴国丶富国丶厚财丶丰财丶芦台丶济民丶归化丶海盈二十个盐场,分青州丶沧州丶顺天丶永平四个盐课提举司。
都转运盐使司有都转运使一人,同知一人,副使一人,判官若干,经历一人,知事一人。
盐课提举司有提举一人,同提举一人,副提举若干,吏目一人,库大使一人,库副使一人。
加上盐法道巡按御史,长芦盐政经制官吏有八十馀人。
这些人有几个是清白的?」
听到朱由校的问话,众人鸦雀无声。
天下有白的乌鸦吗?
「朕相信,从这群人里找出一个清廉公忠之人,比找一个三条腿的蛤蟆还要难!
为什麽?
因为从万历中期,大明官场烂透了,盐政烂透了。就算其中有一位清廉公忠的官吏,也早就被那些贪官污吏给排挤走了。
堵仲缄说要借人头以正风气,既然要借,就大方些,全部借来,把这八十馀位盐政官员,一一审讯,查出贪赃枉法,以及欺凌盐户盐丁丶侵占他们钱财的罪证,在诸多盐户盐丁面前当众公审。」
「公审?」
「对,当众公审,把那些贪官污吏的种种罪行在光天化日之下公布与众,还可以事先选定苦大仇深的盐户盐丁,让他们上台公开控诉贪官污吏的罪行。
最后当众宣判,该杀头的当场砍了,该绞的当场挂绳子,估计按照他们贪腐的程度,能留活口的也没几个。」
朱由校的话让众人惊讶。
王家桢迟疑道:「皇上,如此当众公审,有辱斯文?」
刘国华冷笑一声,抢先答:「斯文?这些贪官污吏还有什麽斯文可言?
皇上圣明,治乱当用严典!」
朱由校说:「刚才朕叫大家分清楚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
朕知道,你们心有疑惑,为什麽要分得这麽明白清晰,而且还是敌我之分,是不是过于苛刻?
现在回到刚才你们问,如何续行张太岳的新政改革?
首先一点,朕再重复一遍。
改革从本质上就是从既得利益者手里分出利益来。
断人钱财,犹如杀父之仇!
张太岳为什麽改革失败,那是因为他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没有认识到改革其实就是革命!
张太岳以为改革就是请客吃饭,只要协调好各方关系,罢斥一群反对者就行了,结果惨遭失败。
革命啊,要以命相搏,你死我活,怎麽可能是请客吃饭!」
众人听到这里,开始明白为什麽朱由校一开始就提出要分出谁是敌人,谁是朋友,当时他们确实还觉得有点小题大做。
现在终于全明白了。
在皇上心里,改革就是革命,一种脱胎换骨丶从内到外焕然一新的鼎故革新。
卢象升点点头:「臣明白了,既然如此,那些贪官污吏是我们的敌人,借用他们的人头,以此立威,在盐户盐丁心里重新建立已然崩溃的公平公正的威信。」
朱由校眼睛一亮,人才啊,一句话说到点子上了。
「对,不用激烈的手段,不给盐户盐丁足够的宣泄和激荡,我们就无法把崩溃的公平公正的威信树立起来。」
何腾蛟迟疑地说:「皇上,一味地强硬立威,虽有效果,但臣觉得效果难以持久。」
王家桢点头附和:「皇上,臣也有此疑惑。老子曰,为者败之,执者失之。」
何腾蛟丶朱大典丶卢象升丶王家桢丶凌蒙初丶堵胤锡,还有毕自严丶袁可立丶冯梦龙丶张艮,感觉在制置司这些日子恍如做梦,尤其是定期参加皇上主持的学习班,每一次就像经历一次头脑风暴。
许多事情颠覆了他们以前的认知。
皇上说的许多话,也解开了他们此前的许多疑惑不解,让他们豁然一亮,猛地推开了一扇新的窗户。
朱由校伸出右手,使劲地在空中点了点,欣慰地说:「好,你们没有偏听偏信,有自己的思考,朕十分欣喜!
一场真正的改革,也就是朕说的革命,必须不破不立!
我们先要破,推倒旧有的建筑,摧毁一切阻碍的力量。长芦盐政官吏皆可杀,借人头拉拢盐户盐丁的人心,就是一种破!
破了之后还要立!
如何立?
那就是发展新的生产力,建立新的生产关系。通俗易懂就是创造新的财富,扶植一批新的利益既得者群体。
这些改革的受利者自然会拥护改革,他们的人数越多,支持改革的力量就越大,我们的改革就会乘风破浪,不可阻挡!」
卢象升眼睛一亮:「皇上,这就是你说的把朋友搞的多多的,团结一致,对付共同的敌人!」
堵胤锡欣喜地说:「皇上,臣也明白了。杀长芦盐政官吏以及盐商,就是推倒旧有建筑,摧毁阻碍力量。
再通过盐业公司改革,让数千盐户和盐丁变成改革的利益既得者。届时他们就会死心塌地地拥护改革,拥戴皇上!」
朱由校笑得很开心。
堵胤锡,你很有前途,最后一句是点睛之笔!
「好了,今日对天津盐业改革的分析和总结到此为止。现在下一项议题。毕公,请。」
「遵旨!」
毕自严对曹化淳拱拱手,他挥挥手,叫内侍抬进一个箱子进来。
毕自严起身,走到箱子前,打开盖子,里面露出一堆白晃晃的圆银币。
伸手拿出几枚,先呈给朱由校两枚,然后在座的每人一枚,大家细细地观看起来。
正面是龙凤呈祥的图案,栩栩如生,十分精美。
反面是两个「壹圆」两个颜体字,上面是一行半圆的字:「大明国计银行」,下面是「天启五年」。
毕自严举着手里的一枚银币,开始向众人解释:「大明国计银行是奉皇上旨意,由制置司开办,当为大明中央银行,发行货币,颁布金融政策,以及管理其它金融机构...」
说了一通国计银行的职责,众人虽然听得迷糊,但也习以为常。
制置司这些日子成立的新机构如雨后春笋,职责千奇百怪,初开始觉得摸不到头脑,后来却觉得意味深长。
渐渐的大家也从惊讶变成习惯。
「本人暂判大明国计银行理事长。这银币是发行的第一款货币,由孙初阳(孙元化)在开平制造的水力冲压机,冲压而成,与铸造相比,快捷精美,成本低。
银币圆周边沿还压有六个菱形花纹,如果超过四个花纹模糊不清,该银币回收重造。
这银币重二十七点九克,含银九成,合计二十五克...这个克,是皇上与孙初阳一起为煤铁局制定的新重量单位。
先是以钦天监测量,得出长度单位米,十分之一为分米,再十分之一为厘米,再十分之一为毫米。
然后一立方分米煮开过的水为一千克,即一公斤...皇上,臣没有记错吧。」
「毕公没有记错。」
朱大典好奇地问:「皇上,为何要造这个银币,而不是直接用金花银或太仓官银?」
朱由校笑着对毕自严说:「毕公,要不请你给大家解释一二。」
毕自严欣然道:「好。臣就卖弄一番,看看从皇上那里学到的经济之法,金融之道,到底学到了几成。」
他环视一圈众人,大声道:「大明财政崩坏的原因之一,就是货币权旁落,任人操控。」
货币权?
又是个什麽玩意?
毕自严侃侃而谈,「货币就是能在市面上买到东西的凭证,国朝初年有大明宝钞,现在一文不值。
然后是铜钱,正德年后银子逐渐流行。市面上有金花银和太仓官银,但只要是银子,不管是张三铸的还是李四化的,大家都认。」
众人点点头,是这个理。
「大明的银子多半是从东倭以及西夷流入,每年有数百万两。
具体多少,没人知道。
只要拿出银子,就能买到东西。而银子进出大明数量又无人可知,这就造成大明物价极其容易受银子影响。
今年银子多,物价上涨,明年银子少,物价下降...
波动起伏,不仅市面上的生意大受影响,国计民生也跟着一起跌宕...」
毕自严给众人上了一堂货币课,聪慧的众人也意识到,货币权原来这麽重要。
话刚落音,堵胤锡迫不及待地说:「皇上下诏授权大明国计银行造银币,以为法定货币。
只要良法得当,市面上的银子必须经由大明国计银行过一手才能算得是货币,否则仅为贵金属。
此法大妙!
如此一来,可稳定物价,稳定市面...」
朱大典和卢象升却听得迷迷糊糊,朱由校看在眼里,笑着说:「现在听得不明白,没关系,等实践一段时间,我们再一起分析总结,就能看得明白。」
...
接下来又是新的一项议题。
何腾蛟开口说:「皇上,京师文武百官三个月的俸禄没有发放,这还是个大问题。而今六部丶顺天府,诸多官吏开始懈怠,以此抗议。
此事当宜早解决。」
卢象升说:「皇上,京营和蓟辽边军也有粮饷未发,臣这些日子协助训练军官和士官,听到风声,有人在煽动各营,意图不轨。」
朱由校目光一寒,不动声色地答:「俸禄和粮饷,朕已经在着手解决。
朕先晾一段时间,就是要等这脓自己流出来。
朕要看看,它到底有多大!」
众人对视一眼,暗自猜测,皇上是不是等在两淮巡盐的魏忠贤,再运一笔银子回来堵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