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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故人凋零,余音绕梁(第1/2页)
朔北新都郊外的庄园,晨雾如纱,轻柔地笼着药田与花圃。黄玉卿坐在廊下,手中捧着一卷《黄氏医典》的修订稿,墨迹未干。她已过百岁,须发尽雪,脊背却依旧挺直如松,唯有那双看过百年风霜的眼眸,沉淀着比灵泉更深的沉静。
“夫人,京中快马加急送来的信函。”老管家福伯躬身呈上一封火漆封缄的信,神色肃穆。
黄玉卿接过信,指尖触到冰凉的火漆,心中莫名一沉。这火漆,是宫中专用。她缓缓拆开,目光扫过绢帛上熟悉的、却带着一丝仓促的笔迹。信是少帝如今的太子,未来的新帝亲笔所书,字里行间透着压抑的悲恸。
“太后娘娘……昨夜亥时三刻,薨了。”
廊下风过,药田里新抽的嫩叶簌簌轻响,像一声极轻的叹息。黄玉卿捏着信纸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却又在瞬间松开。她将信纸轻轻合拢,放在膝头,目光投向远处雾气缭绕的群山。
太后……那个曾在深宫中孤独守望,却又在她初入将军府时,因一碗安神汤而对她另眼相看的老妇人;那个在她与萧劲衍离京赴朔北时,默默塞给她一包上好参片,低声说“路上保重”的慈祥长辈;那个在朔北崛起、富可敌国后,虽心怀忌惮,却仍时常召她入宫,听她讲些朔北趣闻,眼神里藏着复杂孺慕的帝国祖母。
一幕幕画面在眼前掠过,清晰得如同昨日。她记得太后晚年时,眼角的皱纹深如沟壑,握着她的手时,那枯瘦却带着温热的力量,絮絮叨叨地问着念安、念北的婚事,问着萧劲衍的腿伤是否彻底好了,问着朔北的冬天是否还那么冷。那时,太后眼中已无多少权谋的锐利,只剩下对生命流逝的惶恐和对故人的依恋。
“福伯,”黄玉卿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悲喜,“备一份厚礼,按皇家规制,即刻送回京中。再给明轩、念安、念北传个话,让他们各备一份心意,随礼同去。太后……是念旧情的人。”
“是,夫人。”福伯应下,退下时脚步放得很轻,仿佛怕惊扰了这廊下的寂静。
黄玉卿依旧坐着,膝头的信纸被晨风吹起一角,微微颤动。她没有流泪,只是觉得胸腔里某个地方,被这消息轻轻刺了一下,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那不是撕心裂肺的痛,而是一种沉甸甸的、带着凉意的空落。又一个故人走了。像秋叶离枝,无声无息,却带走了一片属于过往的荫蔽。
她起身,缓步走向书房。推开门,熟悉的墨香混合着旧书卷的气息扑面而来。书案上,萧劲衍生前最爱的那方端砚依旧摆放着,旁边搁着他常把玩的一枚旧扳指,黄铜磨得温润发亮。黄玉卿走过去,指尖轻轻拂过扳指冰凉的表面,仿佛还能感受到丈夫掌心的温度。
她拉开书案下方一个上了锁的暗格,取出一叠用油纸仔细包裹的信件。那是萧劲衍的遗物,一些未曾寄出的家书,一些他随手记下的兵法心得,还有……一张叠得方方正正、边缘已磨损泛黄的纸条。
黄玉卿展开纸条,上面是萧老将军遒劲有力的字迹,记录着当年致他中风的那场“意外”的几个关键人名和日期线索。这纸条,连同萧劲衍后来查证到的铁证,一直被她妥善保存着。老将军的遗愿,她一直记在心上,只是时机未到,牵连太广,她不愿在少帝尚未稳固、朔北根基未深时掀起朝堂巨浪。
如今,太后去了。少帝也已传位太子,成为太上皇,颐养天年。朝堂格局,早已不是当年模样。这尘封的旧案,是否该……有个了结了?
她将纸条重新折好,放回暗格,锁好。目光落在书案另一角——那里静静躺着一个锦盒,里面是那枚承载着空间秘密的祖传玉佩。它不久前才被郑重交到念北手中。黄玉卿看着那锦盒,心中涌起一丝奇异的慰藉。空间还在,传承已定,这朔北,这萧家,便有了最深层的守护。纵使故人凋零,薪火,终究是传下去了。
正沉思间,门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祖母!”念北清亮的声音响起,她提着一个食盒走进来,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像驱散了书房里的一丝阴霾,“我让厨房新做了您爱吃的桂花藕粉糕,还温着呢。”
黄玉卿看着孙女,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念北已年过不惑,眉宇间却依旧带着少女般的英气与活力,只是那份沉稳与睿智,早已超越了年龄。她接过食盒,打开,清甜的香气弥漫开来。
“坐。”黄玉卿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念北依言坐下,目光敏锐地扫过书案,落在那枚旧扳指上,又看了看黄玉卿略显空茫的眼神,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祖母,是京里……有消息了?”
“嗯,”黄玉卿舀起一勺藕粉糕,动作依旧从容,“太后娘娘,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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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北脸上的笑容敛去,沉默片刻,才低声道:“她……是个好人。对您,对朔北,终究是念着旧情的。”
“是啊,”黄玉卿点点头,声音低缓,“她走了,一个时代,也跟着落幕了。”她顿了顿,抬眼看向念北,目光深邃,“念北,你还记得老将军留下的那桩旧事吗?”
念北一怔,随即肃然点头:“记得。祖母……您是想……”
“时机,差不多了。”黄玉卿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少帝已退居幕后,新帝根基初立,正是清理积弊、彰显法度的时候。老将军沉冤多年,也该昭雪了。这不仅是萧家的私事,更是关乎朝纲公义。”她看着念北,眼神锐利起来,“此事,需得隐秘而稳妥。你手下的‘朔北密卫’,可还靠得住?”
“绝对可靠!”念北立刻挺直脊背,眼中闪过精光,“他们只认朔北,只认萧家,只认您!祖母放心,此事交给我,我定当安排得滴水不漏,只待您一声令下,便将铁证呈递新帝和刑部!”
黄玉卿看着孙女眼中燃烧的斗志和担当,心中那点因故人离世而生的空落,被一种踏实的暖意缓缓填满。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念北的手背。
“不急。”她摇摇头,脸上重新恢复了那种历经沧桑后的平和,“先让太后娘娘入土为安。待风声稍平,再徐徐图之。我们萧家,从不做仓促之事。记住,证据要铁,时机要准,目的要正——只为还老将军一个公道,而非掀起无谓的波澜。”
念北重重点头:“祖母教诲,孙儿铭记于心。”
书房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鸟雀的啁啾。黄玉卿又舀起一勺藕粉糕,慢慢吃着。甜糯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冲淡了心头那丝挥之不去的凉意。她看着眼前这个已然能独当一面、即将承担起守护空间和朔北重任的孙女,思绪却飘得更远。
太后去了。下一个……会是谁呢?少帝太上皇?还是……她自己?
她垂下眼帘,目光落在膝头那封关于太后的讣告上。绢帛的质地依旧光滑,冰冷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人生百年,终究是一场盛大的告别。她送走了萧劲衍,送走了老将军,如今又送走了太后。这世间,她熟悉的面孔,正在一个接一个地隐入历史的尘埃。
然而,她并不觉得恐惧。一种奇异的平静笼罩着她。她已将最重的责任交付,将最深的秘密托付。朔北的根基,早已深植于这片土地,融入了万千军民的血脉。念安的兵法,念北的商道,明轩的治理,孙辈们的成长……一切都井然有序,欣欣向荣。她这一生,从穿书而来的“克夫女”,到如今被尊为“活菩萨”、“护国夫人”,历经风雨,终见彩虹。她无愧于萧劲衍,无愧于萧家,无愧于这片她倾注了所有心血的朔北。
她只是……有些想念萧劲衍了。想念他坐在对面,慢悠悠地擦拭着佩剑,听她絮叨些琐事时,那带着宠溺的、沉稳的目光。想念他宽厚的手掌包裹着她时,那份令人心安的温暖。
“祖母?”念北见她出神,轻声唤道。
黄玉卿回过神,将最后一口藕粉糕咽下,脸上已恢复如常的慈和与清明。“无事。”她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看透世事的通透,“只是觉得,这桂花藕粉糕,甜得恰到好处。你父亲……当年也最爱这一口。”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雕花木窗。初秋的阳光带着金色的暖意,洒满了药田。几只蝴蝶在花丛中翩跹。远处,新都的轮廓在晨光中清晰可见,炊烟袅袅,车马隐隐,一派生机勃勃的繁华景象。
“看,”黄玉卿的声音轻柔而悠远,仿佛在自语,又仿佛在对整个世界诉说,“这朔北,这家园,多好。他若能看见,定然……也会欢喜的。”
念北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阳光下,祖母的银发闪烁着圣洁的光辉,她的身影挺拔而坚韧,像一棵历经风霜却愈发苍劲的老树,深深扎根在这片她亲手缔造的乐土之上。念北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崇敬与依恋。她知道,祖母的心,早已与这片土地,与这个家,与祖父的英魂,融为一体。
故人凋零,余音绕梁。那些逝去的身影,并未真正离去。他们的故事,他们的精神,早已融入了朔北的每一寸土地,化作了守护这片繁华的基石。而活着的人,将带着这份记忆与责任,继续前行,直到永恒。
窗外的阳光,温暖而明亮,照亮了书房,也照亮了祖孙俩沉默而坚定的侧影。岁月静好,余韵悠长。只是那平静之下,关于旧案昭雪的暗流,已然在念北的心中悄然涌动,只待时机成熟,便要掀起一场迟来的正义风暴。而黄玉卿望向远方的目光深处,除了对故人的追思,更沉淀着一种对生命终局的坦然与对传承的无限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