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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手中的名单，朱佑樘的眉头也渐渐皱了起来。
虽然他召回汪直，就是为了整肃宫城，但是，他依然没有想到，这座偌大的紫禁城，竟然会有这麽多的漏洞。
从这份名单上来看，大到私自倒卖宫中器物，小到对外传递各种消息，行事之人地位高的像女官太监，低的像是仆役小厮，驳杂繁多。
就像汪直说的那样，几乎把整个宫城都透成了一座筛子，不论是传递消息，还是行什麽阴私之事，都方便之极。
看完之后，朱佑樘几乎下意识的背后冒出一身冷汗，这样的一座皇城，别说是有什麽秘密可言了，便是最基本的安全，恐怕也未必能够保证的了。
「这些人都是被谁派进来的？当真有这麽多人，时时盯着这座皇城吗？」
朱佑樘皱眉自语，语气当中不免多了几分浓重的忧虑。
相对之下，汪直倒是平静许多，拱手道：「奴婢斗胆，皇爷倒也不必把事情想的太过严重了。」
朱佑樘目光下移，带着几分疑惑。
于是，汪直解释道：「皇爷明鉴，宫禁大内，是皇爷所居之处，亦是整个大明的权力中心，自然是有无数势力时时窥伺，但是，这种窥伺却并不一定全都是怀着恶意的，其中大多数，只是想为自己争取利益。」
「别的不说，像是外朝的那些大臣们，近侍之人若能提前得知皇爷的喜好，自然能够投其所好，便是外官来京，也总想打探些禁忌，以免行差踏错，误了前程。」
「因此也就使得，宫中各种消息都金贵的很，这名单上的人，其实也未必就是哪家势力专门派来的人，其中众多人，不过只是为自己牟利而已。」
「朝中的那些大臣，勋贵，外戚乃至是其他各方势力，在需要的时候找到需要的人，做需要做的事，无非是各取所需而已，并不一定就是早有预谋。」
不得不说，汪直在宫中多年，揣摩人心的能力是一等一的，他的这番话，准确的击中了朱佑樘的担心。
的确，刚刚看到这份名单的时候，朱佑樘最担心的，其实不是这宫中有多少人私相授受，而是这些私相授受的人当中，有多少是被别有用心之辈专门操控的。
因为如果这些人，是被专门安排进宫里的，那麽大概率意味着，他们不仅仅可以传递消息，在关键时刻也可以做些平时不敢做的事。
这世上再金贵的人，也不过都是肉体凡胎罢了，只要机会合适，一杯毒酒，一柄刀刃，乃至是一汪湖水，都能夺去一个最尊贵的人的性命。
而如果说，这名单上的人，都是这样的人，那就实在是太可怕了，这几乎意味着，朱佑樘随时生活在可能丧命的境地当中，岂能不让人心惊？
不过所幸的是，汪直的这番话，倒是让朱佑樘慢慢冷静了下来。
虽然说这世上奸恶之徒众多，但也的确不能陷入总有刁民想害朕的陷阱当中。
就像汪直说的那样，作为大明朝的权力中心，这座宫城被无数势力关注着，他们的目的都是为了攫取更多的利益，但是，这种攫取本身却未必就是早早的步步为营，设下计谋的。
对于可能出现的危险不可不防，但也不能过分杞人忧天。
「那你觉得，这其中有多少人，是专门带着目的来的？」
沉吟片刻，朱佑樘很快就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诚然，这些人当中大多数可能都不是专门带着任务的，更多的是经不住诱惑而铤而走险。
但是，其中却也肯定有专门安插进来的人。
然而这一次，汪直却摇了摇头，道：「回皇爷的话，奴婢不知。」
轻轻叹了口气，汪直继续道：「皇爷明鉴，这宫禁当中人员太多，来历庞杂。」
「就像奴婢这份名单当中列出的这些人一样，他们都曾经违背宫规私相传递消息乃至是倒卖器物，可其中哪些人是专门派进来的，哪些人是利欲薰心偶一为之，若不严刑拷打，必是问不出的。」
「而且，就算是问出来了也未必是实话，这些宫女宦官，也毕竟都是人，有些时候他们做的事，也有可能是私人恩怨，未必就跟贵人们有关。」
「就算是皇爷下大功夫，派人一一核查这些人的来历，可这京城中，有这麽多的势力，像是这些宫女仆役，入宫之前很有可能会被数度转卖，想要真正查清底细……如此做法无异于千日防贼，徒劳无功。」
闻言，朱佑樘的神色也有些黯沉。
实话实说，前世的时候，他的精力基本上都放在朝廷的各种政务上，对于后宫中的事，的确没怎麽管过。
那个时候他总觉得，皇宫大内守备森严，他的后宫之中，又只有张氏一人，能出得了什麽事。
但是现在，汪直的一份名单摆出来，他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风起于青萍之末，国家大事固然值得关注，但往往真正难的不是那些大方向上的策略，反而是这些细枝末节的把控。
「如此说来，清查宫人的这条路也行不通……」
轻轻揉了揉额头，朱佑樘的脑子有些发胀，问道。
「照这麽说的话，岂非是没有法子了？」
汪直说的没错，宫城这麽大，一个个的查根本不现实，而且，也不可能查的出来。
但问题是，如果不查，难道就这麽放任这座宫城就这麽像筛子一样？
汪直对此显然也有所准备，沉吟片刻后，便道。
「皇爷，其实要说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
「只是什麽？」
汪直还是首次露出这般犹豫的神色，这让朱佑樘不由有些疑惑。
然而，汪直却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道。
「皇爷不妨先听奴婢把办法说完，自然明白其中难处。」
「好，你说便是。」
朱佑樘虽然仍有些好奇，却也并不着急。
于是，汪直再度拱了拱手，在心中组织了一下语言，便开口说道。
「其实依奴婢看来，皇爷想要整肃这座宫城，要分短期和长期两个时间段来看，二者需要相辅相成，但却又各有不同，短期之内，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