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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要守住宫禁，说难也难，说易也易。」
「若只是短期之内，从一处着手便可……」
不得不说，汪直是个有见识的人，尽管只短短接触了这麽几次，朱佑樘就发现，对方有一个很重要的能力，就是能从繁杂的事务当中，准确的抓到最关键的地方。
「禁军？」
这句话是朱佑樘说的，汪直闻言，点头道。
「要守住宫禁，其实无非便是禁绝内外勾连，控制进出的人等即可，只要能做到这一点，那麽，便可大大加强对宫禁的掌控，而守卫宫禁的便是禁军，所以，皇爷若要整饬宫禁，首先着手之处，便应该是禁军。」
朱佑樘点了点头，但是，眉头却依旧没有舒展开。
道理是这麽个道理，可做起来就没那麽简单了。
宫中的这些宫人宦官人数众多，鱼龙混杂，来历繁多不好管理，禁军又何尝不是如此？
守备皇城的禁军，虽然都是从京营当中挑选的精锐卫士，但是，只要是人就必然会有各种关系牵连，会有各种利益诱惑。
理论上来说，只要禁军能够严守宫防，仔细盘查出入人等，就能够大大减少内外交结的可能。
但问题恰恰就在于，这很难做到。
禁军人数众多，轮换的又频繁，只要稍稍有人给他们点好处，让他们抬一抬手通融一下，压根就不是什麽难事。
更重要的是，这种临时性的事压根就难以禁绝，哪怕是再怎麽申斥军纪，也没有什麽用。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让朕重新整饬二十六卫？」
朱佑樘沉吟着问道。
他相信，汪直应该也明白其中的难处。
果不其然，后者闻言点了点头，道：「回皇爷，二十六卫为禁军的核心，执掌宿卫宫城，长期来看，定然是要仔细整饬。」
「但军中之事，奴婢也略知一二，近些年来，京营弊病不少，二十六卫也多有懈怠，短时间内想要整饬并不容易。」
「故而，奴婢以为，皇爷若是想要短期内见到效果，可以进一步缩小范围，先着重整饬腾骧四卫和锦衣卫。」
「腾骧四卫和锦衣卫？」
朱佑樘的目光动了动，脸上露出一抹若有所思。
上直二十六卫，便是大明禁军的核心，顾名思义，便是统共二十六个卫所组成的精锐，各自有着不同的番号。
腾骧四卫和锦衣卫，就是其中的一部分。
锦衣卫自不必多说，它从大明立国之初建立，其威名赫赫，也曾经让朝野上下胆寒不已。
至于这腾骧四卫，就没有那麽出名。
它是在宣德年间才出现的，其设立之初，和宫中的御马监有着很紧密的联系。
简单来说，腾骧四卫最初的兵员，就是负责养马的军户，但需要注意的是，这些军户名义上只是负责养马，实际上却是一支长期备战的精锐队伍。
因其需要负责照顾马匹，所以大多数时候，由御马监的提督太监负责辖制。
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在内宫二十四监当中，御马监太监的地位，几乎是仅次于司礼监的。
「朕没记错的话，汪大伴之前也曾执掌过腾骧四卫？」
和内宫中的其他太监们不一样的是，其实汪直本质上来说，就是从武事发家的。
事实上，早年汪直接掌御马监的时候，甚至比他提督西厂的时候还要早些。
而纵观汪直的这前半辈子，他的诸多履历，基本上也都和武事脱不开关系。
面对着朱佑樘审视的目光，汪直倒是十分坦然，道。
「回皇爷，奴婢的确管过一阵子腾骧四卫，而且，若是皇爷允准，奴婢还希望能够继续接掌御马监。」
不得不说，汪直还是一如既往的大胆。
作为曾经让朝野上下闻风丧胆的权宦，同时，又是刚刚回宫，面对的还是过去跟他并不亲密的新君，他竟然敢如此毫不避讳的说出自己要辖制腾骧四卫。
若是换了别人，是绝对不敢的。
可汪直就敢！
看着这个三十出头，却已经鬓间有银丝的大太监，朱佑樘的眼中再次闪过一丝赞许。
轻轻点了点头，他道。
「既然如此，那你就还做回你的御马监太监，腾骧四卫朕也交给你来辖制。」
「朕只交代给你一句话，用最短的时间，将腾骧四卫重新整饬，朕要让腾骧四卫，再次成为整座宫城当中，最坚固的壁障。」
虽然说前世的时候，朱佑樘并没有怎麽在意后宫事，但腾骧四卫作为上直卫，他还是操心过的。
所以他很清楚，现如今的腾骧四卫情况并不乐观。
此前的御马监太监是梁芳，此人文武方面都不太行，唯独有一点厉害之处，便是精擅权术。
像是李孜省，僧继晓等人，基本都是经由他引荐到宪宗皇帝身边的，大搞内外勾结这件事，也是梁芳最喜欢的。
但管治卫所，却并非他所长。
汪直刚刚有一句话说得对，如果梁芳管辖御马监的时候能够多上点心的话，那麽如今的宫禁绝对不至于松弛到，能够让汪直随手一查，就揪出一两百件不法之事的程度。
汪直似乎也没想到，朱佑樘竟然这麽痛快，他神色微微一愣，低下头去，语气再次恢复了沉静，道。
「谢皇爷信任，请皇爷放心，三个月之内，奴婢定然将腾骧四卫重新调教成一支能够守卫宫禁的卫所队伍。」
「嗯，你去吧，有什麽事朕来担着。」
朱佑樘摆了摆手，并没有多说。
他既然做出了决定，那麽自然就已经盘算好了能承担压力。
其实刚刚的话，汪直只说了半截，那就是，靠禁军严查来维持，其实只是短期内的手段。
真正要做到对皇城的全面控制，还是要从内部根本之处着手。
皇宫中的人再多，只要肯下功夫，肯定是能够弄清楚的。
但是，这中间耗费的时间和精力实在太多，并不值当，而且更重要的是，查清楚不是目的，最终的目标是要能够维持的住宫中的安稳。
要做到这一切，靠汪直这样的太监是不行的，必须要有能够做主的人。
像是此前成化朝的时候，后宫中操持这些事的，实际上就是万贵妃。
而现如今的后宫之中，能够做到这一点，也应该做到这一点的，无疑就只有六宫之主的皇后。
可问题是张氏……
打发走了汪直，朱佑樘坐在御座上，深深的叹了口气。
夕阳透过窗棂斜照在他身上，打不散的却是紧锁的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