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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你看朕是什麽君?
朱佑樘的问话,让刘健下意识的眉头一皱,
直觉告诉他,这话里肯定是藏了什麽坑,但是,他一时之间也想不明白,而且,其实也不用想。
因为答案是很清楚的。
刘健想了想,坦然道:「回陛下,世间读书人所求者,无非是后世名声,臣自然也不例外。」
好吧,又是一个出乎意料的回答。
朱佑堂挑了挑眉,他没想到,刘健竟然这麽坦诚,一时之间,让他还真有些不知道该怎麽接了。
不过,刘健显然也不是这种纯粹的沽名钓誉之辈,很快,他便继续道。
「陛下问臣是为了青史留名,还是真的为了匡正君过,辅弼社稷,但在臣看来,这二者其实并无区别。」
「因为真正让人青史留名的,是当下行过的路,做过的事,臣若不能做到后者,自然也无法得到前者,纵然是取巧能够做到,也不过是欺世盗名之辈罢了。」
「史笔如刀,总会有慧眼之人,能洞穿虚伪者的假面看见真相,所以,臣若不能真的尽心辅佐陛下,又岂能做到青史留名?」
竟然,还真的让他给圆上了?
朱佑堂眨了眨眼,他总感觉刘健是故意的,自己明明问了他甲或乙,结果他答了个或。
偏偏,自己还不能说他不对。
谁说刘先生死板来着,这不是挺聪明的吗?
不过,不管他答了什麽,总归既然绕回来了,那就有的接。
「好,既然先生觉得,尽心辅佐才能青史留名,那朕的下一个问题就是,侍明君,庸君与暴君,为臣者所用之法,可否一样?」
话音落下,顿时轮到刘健讶然了。
于是,他很快明白天子刚刚那句问话的意思了。
如果说,他劝谏皇帝,只是为了青史留名,成就一个直臣的名声的话,那麽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很简单了。
无论遇到的皇帝是什麽样的,都可以用同样的手段,直言不讳即可。
但是,如果他不是只为了自己的名声,而是为了社稷平顺的话,为了让天子能够接纳他的谏言的话,那麽,就不能动不动就顶撞圣上,而要采取更加迁回的办法。
二者的目标不同,手段自然不同。
那麽,他是为了什麽呢?
刘健沉吟片刻,忽然抬头,目光中多了几分迟疑,但最终,他还是道。
「臣斗胆,敢问陛下想做明君,庸君还是暴君呢?」
朱佑堂目光一凛,再次上下打量了刘健一番,很快便笑道。
「先生此言,当真是大胆!」
刘健俯身,跪倒在地,道:「臣请罪。」
但是,话虽是这样说,他的态度却没有半点要软下来的意思。
见此状况,朱佑堂摇了摇头,认真的道「所谓明君,庸君与暴君,不过都是外人评说而已,朕和先生不同,朕不在乎这些评说,只在乎大明的江山社稷,黎民百姓。」
「所以,朕或许是明君,也或许是庸君或暴君,又或许,一时是明君,一时是庸君,暴君,不知这个答案,先生可满意否?」
刘健罕见的身子一僵,眉头紧紧的拧在了一起,甚至都顾不得仪态,猛地抬头看向了朱佑。
这倒不能怪他,实在是朱佑堂的这个答案,太过出乎他的意料了。
因此一时之间,让刘健都有些无所适从。
「先生平身吧」朱佑堂却好似压根没有察觉到,他说了什麽惊世骇俗的话一般,再次将面前的茶水往前一推,笑着道:「坐。」
刘健的神情有些迟疑,心中明显是在挣扎,但是,也只是片刻,他就默默的叹了口气,拱手道:「谢陛下。」
随后,他没有再继续固执,而是站起身来,在朱佑堂的对面小心坐下。
拿起面前的杯盏饮了一口定住心神,刘健很快将杯子放回原处,再次开口道,
「不知陛下此次召臣前来,所为何事?」
按理来说,这样对君上发问是不合奏对礼仪的,但此时的刘健,显然是和最初进来的时候有了些微的不同。
朱佑堂见状,倒是轻轻点了点头,随后道:「不急,正事待会再说,朕今日召先生来,是想听听先生对近来京中局势的看法。」
这又是一个敏感的话题,刘健下意识的心中有些紧张。
原因也很简单,近来京中发生的最大的事,就是那天在朝会上,关于传奉官一事的对峙。
沉吟片刻,他在心中组织了一下语言,很快道,
「陛下明鉴,朝中如今诸事杂多,但要理顺诸事,最紧要的还是要安定人心,先帝这些年大封传奉官,其中固然有可用之才,但更多的却是旁门左道,三教九流之辈,何况,传奉官本身独立于朝廷铨选之外,有违典制。
「臣知道,这麽说显得有些迁腐,但是朝廷的各项制度,是维持上下尊卑,百官各安的基础,
传奉官有利,但其弊端更胜于利,所以,臣至今仍然觉得,矫枉需当过正。」
和此前相比,刘健这次的阐述明显少了几分说教,多了几分平和,道理也讲的更清楚了,但态度却依然不变。
朱佑堂倒是也不生气,毕竟,传奉官这件事大局已定,刘健就算是固执己见,也改变不了什麽他并没有急着在这一点上和刘健辩驳,而是继续问道:「前些日子,朕让人召回了曾经的西厂提督太监汪直,又差遣他办了些事,先生对汪直此人怎麽看?」
这个话题转的,让刘健都有些始料未及。
他眉头紧皱,忍不住抬头看向朱佑模—自己这个曾经一手教导起来的学生,如今是越来越让他看不透了。
这句话如果换了以前,刘健自然是毫不犹豫,慷慨激昂的陈述汪直的累累罪行,趁机进谏朱佑,请他将汪直逐出朝堂。
但是现在刘健沉默片刻,道:「陛下,所谓亲贤臣远小人,此所以兴国也,宦官本是天子奴婢,不管是东厂还是西厂,都是为陛下办事,臣本不该让陛下自断臂膀,但是,臣还是那句话,凡事当有制度。」
「西厂之害,在于其超脱了朝廷之外,除天子外,无人可以约束,当年汪直提督西厂,权势所倾,群臣无不俯首,吏民无不惊惧,其一言可定朝廷命官生死,一怒可令群臣惊惧,此虽借皇权之威,却已成皇权之害。」
「当年群臣弹劾汪直,也并非是仅仅针对汪直一人,而是针对西厂这等本不应该出现的机构,
今汪直回京,陛下再有差遣,朝中上下难免有人回忆起当年场景,有所劝谏自然是常理,但是若仅仅只说汪直此人,臣只能说,他并非一个好宦官,但或许是陛下用得顺手的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