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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记得给阳明先生交版权费
虽然心里知道是件麻烦事，但内阁的本职工作，就是以备谘询，向皇帝提出各种事务的处理建议。
如今天子既然发问了，刘健自然也不好推脱，因此，沉吟片刻之后，他便道。
「陛下，其实这样的奏章，几乎每次出现灾情之后都会有，以往先帝之时，都是留中不发，要麽就是下旨训斥几句，只要朝廷能够安排好赈灾事宜，其实这些言论，过些日子自然也就消失了。」
站在刘健的立场上，他肯定是希望这件事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朱佑显然不这麽认为。
「先帝是先帝，朕是朕，先帝有这个威望能够对这些声音置之不理，朕若是如此，怕是要被立刻扣上一个昏君的帽子。」
这话的语气带着几分玩笑，但是，刘健却显然不敢将其真的当做一个玩笑来看。
「那陛下的意思是？」
「下旨申斥一番吧。」朱佑摇了摇头，道：「先生方才所说的就很对，子不语怪力乱神。」
「天灾本与君王德行无关，地震了便要赈灾，发洪水便要修堤坝，成天说什麽天子修省求言，
能避天变的，都不过是为了自己的仕途着想，而将百姓苦难视若无睹。」
「此后再有这等章奏呈上，则降级一等，以做效尤！」
话音落下，刘健猛地抬头，心中的震惊简直难以用言语形容。
这道口谕的大胆之处太多，以致于刘健一时之间，都有些不知道从何处说起。
「阵下...—
他眉头紧锁，张了张口，话却卡在了喉间不知该如何说出来。
朱佑堂见状，倒是一笑，道。
「先生是想说，这般诏谕颁布出去，会动摇天下臣民对皇权的信任，还是想说，朕此举又是因言罪人？」
急，皇帝把自己想说的话先说了，自己该怎麽办？
刘健低头，脸上闪过一抹苦笑。
果然，他能想到的，天子早就已经想到了。
沉默片刻，他开口道：「陛下，臣知道陛下不畏天变，也不信所谓的天人感应之说，只是，朝中读书人众多，笃信此言者也众多。」
「这道诏谕发布后，朝廷上下，必因此而产生巨大震动，到时候奏章纷至沓来，恐难应付。」
「而且，自古以来，天下百姓皆以为圣上乃天子，如若这道诏谕流传到民间恐有不轨之徒藉机生事，还望陛下三思！」
刘健并没有提因言罪人的茬，因为和他说的这些相比，前者已经是无足轻重的小事了。
还是那句话，天人感应的理论能够维持到现在，是有他的道理的。
这套学说的本质是为了维护统治，是为了解释皇帝统治天下的合法性。
而这道诏谕无疑是要打破这种虚幻的谎言，这带来的后果必然是严重的。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是，如果皇帝宣称自己不是天子，那麽，民间立刻就会涌现出一大堆的『天子」，这才是最可怕的。
相较之下，读书人们的弹劾和反抗，反而也显得没那麽严重了。
对于这个问题，朱佑堂也有些沉默，不过，也只是片刻，他就摇了摇头，道。
「朕明白先生的担心，但是先生应当还记得，前几日朕在御花园中，对先生说的话，朝廷的存在，应当是为百姓谋福祉，既然如此，便当开启民智。」
「自三皇五帝而下，我华夏先民从刀耕火种，蒙味求生，到如今能种田，会打铁，甚至能造出火器这等威力巨大的武器，这些都不是靠拜祭那些泥塑雕像得来的。」
「以往人们觉得洪水是灾异，后来人们学会了治水，现在有人说地震雷击是天变，如果大家都信了，那麽，就不会有人去探寻为何地震，如何避免雷击。」
「先生，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朕此举便是要破天下百姓心中之贼，唯有如此，我大明才有真正的未来！」
朱佑堂当然明白，作为一个封建帝王，他这麽做其实是在掘自己的根基。
但是，这不重要。
他既然见过未来，就不能让未来成为未来，
在以后的华夏大地上，会涌进来各种各样的异族，从女真到英吉利，法兰西，直到他最后一世见到的倭人。
一批又一批的异族在华夏肆虐，当然是他们数不清的罪恶，但若想要避免这种状况，唯一的办法在自强。
华夏曾经在这个世界领先了数千年，便是因为这心中之「贼」，而错过了大变革的机会。
如今，既然朱佑堂回来了，那麽，他要做的，就是将这大变革的机会，握在华夏的手中。
为此，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打破这千年来，加诸在所有人心头上的那道锁！
刘健的神情有些震撼。
「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
他喃喃着这一句话，心中再次掀起了一阵滔天巨浪。
此时此刻，哪怕是以他的心性，也忍不住生出一阵汹涌澎湃的情绪，想要不顾一切的誓死追随眼前的天子。
但是，他终归不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了，很快便强压着自己冷静下来，道。
「陛下所思所想，臣十分敬佩，但即便是要开启民智，也需徐徐图之，如此这般，实在是有些操之过急—」
口号虽然能让人心潮澎湃。
但是，总归还是要落地的。
刘健的年纪，早就已经过了只听口号就能冲动到不顾一切的程度了。
诚然，天子刚刚的那番话很是激动人心，但是，这改变不了现实的困难。
现实就是，舆论的战场自己不去占领，别人就会占领。
这道诏谕在天子看来，是打破心中之「贼」，但是，在外人看来，就是放弃了自身的神圣性。
皇帝不管自己叫天子，自然就会有其他人叫自己『天子」。
千百年来百姓心中的观念，岂是一道诏谕，就能够破除的？
这才是刘健最担心的。
但是，朱佑模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摇了摇头道。
「朕知道先生在顾虑什麽，朕只问先生一句话，今日先生效忠于朕，效忠于大明，可是因为朕是上天之子？」
「或者朕再说的直白些，今日朕戳穿这所谓的天变与君王德行有关，不过是一场骗局，先生可会挂冠而去，找一个真正的天命之子辅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