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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孤”两字,从沈倾山嘴里轻描淡写说出来,却震得沈悦傻在当场。
她只觉耳中阵阵轰鸣。
“我没听清,小叔,你、刚说什么?”
沈倾山示意那封信。
“你母亲中毒快死了,你不知道?”
话落,他轻淡的眉眼间隐约阴翳。
沈悦顾不得害怕,冲上前就要看那封信,可就要在触及到信纸时,却又瑟缩回来。
“我妈说只能交给您看,她今晚跟我说了很多很奇怪的话,还让我听你的话,中毒?怎么会呢?谁敢给她下毒?”
沈悦语无伦次,根本不愿信,可这明明是小叔亲口说出的话。
她喃喃着“不可能”,脸色却越来越白,眼眶也随之红了起来。
等反应过来,人已经冲到房门,可突然又想起什么她又再度跑回来,一张脸上已满是泪痕,全身颤抖的几乎无法自制。
“又跑回来做什么?”
沈倾山轻品茶水,眉眼不抬,好像就是随口的好奇。
沈悦看着面前事不关己的长辈,已然把他当做了主心骨。
那是母亲信任的人。
“小叔,我妈她到底怎么了?”
至此,沈悦彻底染上哭腔。
“我妈叫我一定要找你当靠山,你还没答应我,我、我不敢去见她。”
沈倾山这才正经赏去了几眼。
沈悦眼里的恐慌,还有对即将失去至亲依靠的不安与脆弱,似曾相识。
除此之外,倒还算听话。
虽然的确蠢了些。
沈倾山放下杯子,重新拿起那张信,眸色渐深。
里面的内容,的确不适合给第三人看。
信里的每一条信息,都足以掀起沈家的轰动。
很难想象,齐思慧在写下这些字时,是抱着怎样的破釜沉舟。
他的眼再度落向纸间,但全篇大幅,是对沈悦后路的担忧。
字字句句,拳拳切切。
一个高傲了半辈子的母亲,为了她的孩子,选择向昔日对手低头。
【五爷亲启:
落笔仓促冒昧,实数无奈,但我的确没有多少时间了。
我中了毒,沈承海趁我不备下的,为了给他在外面的私生子让位。
等我发现中毒时已经太迟了,算算时间,所剩最多不超过三个月。
萎靡不振,嗜睡恍惚,直到后续渐渐加重,出现夜里偶尔的呼吸骤停。
而且这种毒,前期无法被探查。
说到这里,您这么聪明,一定已经猜到。
是的,这些症状跟您母亲当时一样。
我们中的是一样的毒。
只不过您当时帮助三夫人及时脱离了沈家,但是余毒仍会腐骨蚀肉,最后在睡梦中致幻而死。
四年前,您匆匆离开沈家,应该是去见三夫人最后一面了吧?
我从沈承海那偷听到“执迷”的毒发症状,若您母亲最后症状对的上我所说的,那您就知道我没有在撒谎。
这也是我即将要面临的死法。
这些年您在沈家看似受宠,实则危机四伏。
如今才明白,老爷子把您当成了大房的磨刀石,什么偏爱,什么关照,连同二房在内,都是他老人家的操刀石。
血亲反目,手足猜忌,我在地下等着沈家大厦将倾的消息。
……
我的毒是出自沈承海之手,至于您母亲当年的毒何人所下,我不清楚,但我知道沈承海最近与霍氏有联系。
从这里着手调查,您或许会有收获。
当然,现在的一切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您肯定在笑我们母女的蠢钝,早前,您明明提醒过,是我耳聋心瞎,几十载光阴,终是所托非人。
至于我娘家,他们有自己的齐家人要守护,我已不指望。
我的蠢,我认,但幼女无辜,沈悦只是被我溺爱以至跋扈,而沈承海狼子野心,伪装至今,竟是要故意将我爱女养废。
日日夜夜,恨不能食骨,悔不复当初!
唯一放心不下,只此一女,沈悦以后若得五爷些许管教照拂,我在九泉之下也会叩谢五爷大恩。
万望五爷体恤,伸以援手,在我死前,定将沈悦严加管教,绝不让她再冲突贵人。
齐思慧泣血再拜
】
信纸在火光下慢慢燃烧殆尽。
沈倾山收了打火机,看向想问却又不敢的沈悦,开门见山。
“你母亲的毒,是你父亲下的。”
沈悦脸色刷一下苍白,嗫嚅着,双唇颤抖。
“你母亲让我告诉你,在养残你这件事上,她是无心,你爸是恶意。”
沈悦哇一声就哭了。
“你母亲还让我告诉你,没有脑子,空有狠毒,只会死的更快。”
哭声更加撕心裂肺。
好在三房之间独成院落,沈悦哭的再响,也惊动不了旁人半分。
“为、为什么?”
沈悦想不通,明明之前都好好的,恩爱的父母,而她千宠万爱。
现在居然得知一切都是假的?
“就因为我不是男孩子?外面那个女人就那么好?”
小姑娘看着桌后的男人,涉世未深,可又恨意满满。
沈倾山偏头看了下时间,并不打算解释,也没打算继续留人。
“回去告诉你母亲,我拒绝她的请求。”
沈悦显然还没反应过来,恐慌一下占据满脸。
“小叔!”
沈倾山却不再看她,睨着那堆灰烬,眸色深弥,窒默片刻,忽的凉薄扯唇。
她以为她说着那些事,他就不知道?
偏她一叶障目。
蠢货罢了。
沈悦失魂落魄离开。
封明收回视线,进来禀告。
“老板,如您所料,霍晚音的确将宁小姐送她的书给扔了,霍妍微刚坐了大房的车离开。”
沈倾山轻声应着,随即看了一眼搁在桌上的那块腕表。
在回沈家之前,宁执青取走了手表里的定位监听器。
至于她想干什么,过几天他就知道了。
“需要我们插手吗?”
沈倾山扫过杯子里已经泡的发胀的枸杞,红的刺目,他轻描淡写,“不用,看戏就行。”
霍妍微的确是聪明,可惜,遇到的是宁执青。
那个女人的软肋,能被这样算无遗漏的在乎保护着,大抵也是幸福的。
沈倾山起身,推开窗。
夜凉黑寂,海棠未眠。
他沉沉眸色,穿过阒静夜色,最终停在另一方的寂寂院落。
她应该是睡了。
溶溶月色,灯火依稀。
隐约虫鸣里,混着断续哭声。
偌大的宅院,锁生与死,禁欢与乐。
到底有什么,可羡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