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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大势所趋
将李东阳和周洪谟二人打发了出去，朱佑堂的眼神不由陷入一阵深思当中。
此时，一旁的戴义露出几分欲言又止的神色。
见状，朱佑堂问道：「有什麽话，想说就说。」
于是，戴义道：「奴婢斗胆，其实，皇爷若是真的想要革新科举的话，何不直接召朝中大臣商议，如今这般」
戴义的神情有些担忧，显然是对朱佑堂的举动有些不解。
要知道，革新科举这样的大事，想也知道，光凭周洪谟和李东阳两个人是肯定决定不了的。
就算他们二人是支持的，也未必敢直接表露出来。
更何况，这两位一个是妥妥的南方出身，一个则是年迈缺乏进取之心，明显都不是什麽坚定的支持者。
这麽一闹，除了打草惊蛇，又能有什麽用呢？
朱佑堂自然看得出他的想法，摇头道：「要的就是打草惊蛇，且看吧，朝堂上下的这些官员们安稳的日子久了，也该是时候让他们动一动了。」
不得不说，朱佑模这个皇帝陛下，和朝中的这些官员们，认知上显然有那麽些许偏差。
在官员们的视角下，天子登基这小半年下来，各种各样的事端层出不穷，朝廷大政一件件的压下来，就没有停过。
但是，反而在朱佑槿的眼中，这帮官员们还是太闲的，以至于还有心思拿天变来吓唬自己。
不得不说，在封建体制下，当一个皇帝想要搞事的时候，其震动是绝对无与伦比的。
随着李东阳和周洪谟离开皇宫，关于天子有意要革新科举，更改配额的消息，迅速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以至于当天晚上，各家官员的府邸上，几乎都点起了灯笼，直到深夜都未曾熄灭。
徐府，作为自己如今刚刚抱上的大腿，李东阳遇到这种疑难之事，自然是第一个来找徐薄。
刚巧，他们二人都是南方出身，李东阳是湖广茶陵人，徐薄则是南直隶常州人，都属于南榜的范围之内。
「你所言当真？」
徐薄从内阁下衙，刚刚处理完天变诏谕的事，立刻就听说了这个消息，手里的茶杯都险些没有端稳。
李东阳的脸色也有些沉重，他开口道：「阁老明鉴，这般大事，我岂敢玩笑，今日陛下召见，
说的清清楚楚，打算革新科举，将南北中榜废除，改为按照各省划分配额录取进士，虽然当时在下官和周尚书的劝谏下暂时缓行，可陛下当时的神色，明显是心意已定。」
闻言，徐薄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他捻了捻自己的胡须，久久未言。
直到李东阳都有些按捺不住，忍不住开口问道：「阁老，这件事您得拿个主意，咱们南方举子这些年虽然中试的多，但是，都是凭真才实学闯出来的名次，又不曾作伪，朝廷科举乃是为国取贤，焉有这等弃贤而用劣之理？」
此时在徐薄的面前，李东阳一改自己在朱佑堂面前时的恭顺，说话之间多了几分激愤不平之色。
当然，这未必是真的，但是，却无疑是在表达李东阳在此事上的态度。
对于公平不公平的，李东阳其实未必在意，可他们二人都清楚的是，官场之上，人脉便是力量。
而所有的人脉当中，同乡和同门，乃是最广泛而直接的联系，尤其是前者，几乎是朝中大多数官员关系网的主要来源。
不管是士林名声，还是在朝堂上的仕途迁升，基本上都要靠着这份关系网来相互提携。
所以对于他们来说，科举的员额就是这一切的根，要缩减员额，无疑就是在掘他们的根，李东阳自然着急。
相较之下，徐薄倒是相对稳得住一些，他沉吟片刻问道。
「陛下可曾说，具体打算如何改革，是按照如今的南北中榜员额划分，还是根据各省的举子数量，抑或是根据其他的什麽？」
李东阳到底还是年轻一些，虽然聪明练达，但是有时候被仕途牵绊，行事难免会有些急躁。
这一点，从他当时丁忧的时候，急着攀附徐薄这个大腿重回朝堂，就可以看的出来。
反倒是徐薄，作为内阁大臣，他已经算是迈入了真正的核心圈层，看待问题自然也更全面。
「这个—」李东阳皱了皱眉，迟疑片刻后摇头道：「当时下官和周尚书都觉得此事不妥，所以倒也没有继续深问，不过，从陛下的态度来看，当不会是按照原有的员额划分，肯定是要重新配额的。」
这个道理也并不难想明白，如果仅仅只是在南北中榜的基础上，更进一步细分到每个省的话，
那麽天子完全没有必要来试探他们的意思，直接召集众臣商议就可以了。
毕竟，这种方式虽然同样算是影响了某些省份的利益，但从整体而言，并没有削减南方举子的员额，不会引起太大的风波。
闻言，徐薄警了李东阳一眼，摇了摇头，道：「这件事没有这麽简单。」
说着话，他似乎是想起了什麽，翻了翻自己身后厚厚的文书，片刻之后，方转过身来，道。
『这是上次科举时，河南道御史陈友珍的奏章，我当时印象深刻，便留了下来，这份奏章当中写的很清楚，成化二十三年的会试，以百名为率，南数取五十三，北数取三十三，中数取十四，此举与宣德，正统旧例相悖，故请恢复宣德旧例，以南数五十五，北数三十五，中数十录取，结果，
被先帝留中不发，再无后续。」
「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陈友珍所说的南数五十五，是宣德年间所定，而如果要，再向前追溯永乐时期的旧例的话，科举所录的南方举子数量，能达到八成以上。」
「至于成化二十二年周洪谟主持的改革，看似是从南卷和北卷中各取出一部分增入中卷当中，
但实则仍然是在削弱南方举子的录取数量。」
「换句话说——」
徐薄的眉头拧了起来，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反倒是李东阳的目光微凛，迟疑着得出了结论。
「阁老的意思是，南方举子的科举录取数减少，其实是大势所趋？」